平生六记(曾彦修)
夜半扪心曾问否,微觉此生未整人。
这是曾彦修老先生《九十自励》中的一句诗,而他的一本散文集即取名为《微觉此生未整人》。
作为南方日报第一任社长、人民出版社总社长和总编辑,曾彦修绝对是出版界的名宿。但到了耄耋之年,最让他自许的唯有这件事:此生未整人。
49年建国后的政治运动一轮接着一轮,一直到文革登峰造极。知识分子很少能逃脱时代的漩涡的,不是被人整,就是整人者,当然也有很多人在整人的同时也在被别人整。而曾彦修偏偏是个另类,他不是没有整人的权利和机会,但秉持着做人的良知和底线,他不仅没有整过谁,更是努力帮助别人洗刷冤屈。他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提笔写下了《平生六记》,记述了他亲身经历的6次政治运动:镇反运动、土改运动、三反运动、肃反运动、反右运动和四清运动。这本小书只有短短八万余字,读起来却感觉沉甸甸的,那是历史的重量。
曾彦修是被人民日报点名的第一个“党内右派”,而他当时正是人民出版社抓反右工作的“五人领导小组”的组长,将他列入右派名单的正是他自己!在当时的正是大环境下,不报右派名单是不可能的,否则问题肯定会进一步严重化 。不想连累社内的其他人,也考虑到自己的某些言行已经被高层注意到,他果断决定将自己的名字当作右派报上去。可对于那段经历,他偏偏起名为《反右记幸》,何也?
像1957年那样九、十级地震式的反右派运动,没有被打成“右派”的人固然大幸,像我这样被提前一点反了右,从而免掉了我去发号施令去打他人为“右派”,其实也是大幸,在我尤其是大幸。再不去打他人了,这不是大幸是什么呢?
扪心自问,换做你我,会怎样做呢?
前面说过,曾彦修此生最为自许的事情就是从未整过人,而还有一件事也让他自己非常肯定,那就是1965年在四清运动中,为被审的三十来个工人及干部,全部洗清了汉奸、特务、政治骗子、反动资本家......这一类怀疑或帽子,全部彻底以书面撤销了这些怀疑。
关于这段经历,曾彦修用了不少篇幅去详细讲诉---“一个似乎明明是盗窃公物的人,是如何被证明是毫无其事的”、“一个被怀疑当过汉奸警察局长的人仅仅是同名同姓”、“是兵痞,还是最底层的受压迫者”、“一个带着双重反动帽子的反革命资本家,最后证明原来是一个舍命掩护过地下党员的人”......这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因为这些不实的怀疑和指正,一直被各种批斗和歧视。搞清楚事实真相非常困难吗,貌似也没有,只要怀有对他人命运的同情,怀有秉公而断的心意,踏踏实实得去调查,是不难弄清楚的。可这种态度在那个时代是极度稀缺的,周边的人都恨不得都对这些反动分子狠狠踩上一脚,哪有时间去倾听他们诉说什么。所幸他们遇到了曾彦修,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那个时代摘掉帽子后的人生完全不一样,曾彦修对他们堪称恩同再造。曾彦修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些工作的意义,所以说自己一生真正谈得上是做了一件工作的事,就是这件事。而其他的工作,也就是办公而已。
虽然一生坦荡,但有件事却是让曾彦修耿耿于怀多年。那是1952年,当时他是南方日报的社长,“三反”运动正开展的如火如荼。当他正在广东云浮县进行土改的途中,突然被紧急召回广州,说是他们单位被打出了一群“老虎”,包括副社长杨奇。回到报社后,他在“关老虎”的大房间门口看了一下,但没去进去,毕竟是敏感时期。后来在他的主持下,这些同志全都被平反了,但他一直觉得很惭愧。
我应该也可以进去看望他们一下,并讲几句请他们不必担心,一切都会按照事实处理的话。但是我没有,至今我还为此事感到十分可耻。因为我当时如果进去看看他们,是完全不会产生任何麻烦的,因为我没有被怀疑的可能。但是我没有进去,所以我至今感觉很可耻。
当他写下这段话时,距离当年已经过去了60多年,恐怕除了他,没有谁还能记得这件事。如果他不说,这件事绝不会再被提起。但他到底还是写了出来,因为他确实是心里有愧呀。其实看到这里,真是感到惭愧的是我自己。平日常思己过,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呢?
坦白说,这不是本读着很有意思的书,言语寡淡,完全是平铺直叙,但字里行间的真诚和坦荡真是让人震动。这是曾老留在人世的最后一本书,书中的最后一句话他这样写到:
我可以一百次骂我自己是乌龟王八蛋,但我绝不会说一次别人是小狗、小猫。这条界限,我一生未逾越过。
我不(大冰)
2013年,我在“一席”上的《赶着音乐去放牧》中再次见到了大冰。在我的记忆中,大冰一直是那个在《阳光快车道》里嘻嘻哈哈陪着小朋友一起玩耍的大哥哥。只是随着年龄渐长,他的模样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那天我看到屏幕上那个侃侃而谈的男子,听他说着自己的漂泊,说着自己的流浪歌手朋友,说着自己的小客栈.....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再次相遇,感觉很奇妙,原来你成长为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啊。
后来他出书了,把他在演讲中说的那些故事写了出来,叫《他们最幸福》。然后,他成为中国出版界的黑马,书一年一本的出,一本比一本卖的好,硬是让他登上了作家富豪榜。而最近的一本,就是这本《我不》。
很多人吐槽大冰的书名起的太过奇葩,像什么《乖,摸摸头》、《阿弥陀佛么么哒》、《好吗好的》,而这本也是让人看着不知所云。其实读完书中所有的故事后,你就会发现这个书名其实非常贴切。书中故事的主人公来自天南海北,秉性经历迥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在对命运说不!
来自西藏林芝雅鲁藏布大峡谷拐弯处的门巴族少年,拒绝一辈子做“背夫”的命运,不但考上了大学,更是凭借善良的天性和动人的歌声征服了众多朋友和同学;
来自成都的胖姑娘不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份稳定到死的工作,毅然决定留学法国,各种艰辛一言难尽。如今她供职佳士得拍卖行,独挑大梁卖酒庄,一年业绩5000万欧元,还成了波尔多的形象大使,而且还收获了美好的爱情;
来自东北的彪形大汉得知母亲罹患癌症后,与父亲一起剃了光头,带着母亲满世界的晃荡,行程15000公里。本来只是想着让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多看看外面的风景,认识一下儿子散落在天涯各地的好兄弟,不想最后老太太最后居然痊愈了;
来自新疆的聋哑女生,迎着无数的冷眼和嘲笑,学会了画画,养活了自己,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来自吉林的篮球少年,因为意外高位瘫痪,但不只没有放弃篮球梦,还学会了绘制手机壳赚钱养家,后来还和大冰一起去了北极追逐极光;
......
玩命拼命不认命,我命由我不由天!
很多人看不上大冰的书,觉得装逼,觉得矫情,觉得鸡汤,觉得太假......这些问题存在吗,存在!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大冰确实做到了许多人心里无比期望却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拿起话筒是主持人,拿起吉他是歌手,拿起笔是作者,拿起酒瓶就是酒吧老板,每一个世界都是独立的。
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你都必须承认,他没有吹牛,他都做到了。
有多少人一方面厌烦着沉闷乏味的日常生活,向往着远方刺激多彩的风景;另一方面又惧怕着没有固定收入带来的不稳定性,如果两者能够兼顾有多好。现在大冰出现了,他告诉众人,你要相信,有人在过着你梦寐以求的生活,比如他自己。
当这个人还很会说故事的时候,你说他有什么理由不畅销。
黑大冰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各花入各眼,这完全没有问题,但有一点我真的无法接受,就是说大冰的文笔很差。恰恰相反,我觉得他的文笔非常不错。我相信在背包客或拉漂中他或许不像自己说的那么传奇,但比他传奇的绝对没有他会说故事。
就拿《我不》中的两段来说好了:
饮食男女,家常琐碎,很少有90后像他们俩这样谈恋爱。明明两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十几年的默契夫妻在过日子。满街的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满世界的爱恨情仇别离喜悲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那时的故事普通得要死,平淡的像碗青菜汤:
最一穷二白的年纪,一个穷小子遇上一个穷姑娘,一个大男孩爱上一个好姑娘。
这简直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清晨打开帐篷,碧水青山满眼翠。
水汽氤氲,小渔船欸乃,缓缓行过眼帘前这幅画,逸向水云间。
也许对于文学修养很高的人来说,这些文字很是不怎么样。但对于我这样只是想看看故事的人来说,真是还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某些支教人士给恶心到了,在这本书里大冰反复说自己不支持短期支教,说出了我一直以来对支教持有的观点。
在“支教”这个名词里,主角应该是孩子。他们没必要去做你某段人生故事的配角,也没有义务去当你某段旅程中的景点。
话说得重一点,你有权利去锻炼自己,但何必拿边远穷少地区的孩子当器材道具!
善行不应该入魔道,人总应时时审视一下自己的发心-----
你真的是去教书吗?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别把什么暑假体验和真正的支教混为一谈。
别打着什么“告诉孩子们外面的世界”的名义去攒合影照片。
你到底是把支教当成一份需要认真履行的义务和职责,还是为了拍照卖惨、发帖博喝彩,为了自己的存在感,去把孩子当道具?
或许是被太多人诟病忽悠年轻人不知轻重的去旅行了,大冰在这书中屡次提到他并不赞成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也不觉得长途旅行一次就能解决什么问题,在那篇东北汉子带着老妈各地晃荡的文章中他直接这样写道:
如果你二十多岁,别跟我提什么浪迹天涯,有本事的话,你去既可以朝九晚五,又可以浪迹天涯。
如果你已三十出头往四十上奔,别跟我说什么浪迹天涯,有本事你浪迹天涯的时候,也带上你妈。
既能朝九晚五,又能浪迹天涯。
平行世界,多元生活。
这是大冰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念叨的两句话,不觉得和“斜杠青年”颇有些相通之处吗?
我一直觉得大冰的书值得一看的,但我再也不会像《他们最幸福》那样四处推荐了,也懒得去买实体书了。原因很简单,大冰曾经在微博上配合出版社做了一次新书营销,可做戏做的太假,一眼就能看穿。我本来对推销书籍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反感,又不是不沾烟火气的神仙,想多赚点钱无可厚非。但那次的营销手段实在太过拙劣,让我觉得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原来这个在书里嘴里充满江湖气无比洒脱的大冰,也会吃相如此难看的配合出版社去利用自己的读者炒作话题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想法一旦形成后,他书中的故事难免就会失去很多光彩,也就是觉得还挺好看的而已。不过我依然觉得网上很多批评大冰的声音完全不在点子上,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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