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

   冬日午后的阳光扫去这几天令人烦躁的阴霾，它温暖的抚摸着这个小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热情的似乎有些刺眼。

   他坐在广场中间的喷泉旁，高纬度的地区，喷泉在冬天早已经停止喷水。他摸着头，像个初来此地的外地人，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何时出现在这，就像硬盘里突然蹦出的一行代码一样，没有原因，又显得理所当然。

   他一手抓着头发，一手伸着遮挡那刺眼的阳光，努力的搜索着大脑的“内存”。空白，大脑返回的结果是空白。他似乎有些抓狂，脑袋有着炸裂般的疼痛。他慢慢地蹲下来，蜷缩成一团，把脑袋往刚刚坐的石凳上磕起来。

   突然，他记忆中有一块碎片闪过，就像硬盘里突然蹦出的一行代码一样，没有原因，又理所当然。碎片中的是一家咖啡店，它位于两家店铺中间的狭小地带。外面没有招牌。只有一个旧木桶，放在人行道上当桌子用，几乎挡住了进店的入口。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这突然闪现的记忆会如此清晰，又充满了细节。但无论如何，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这家咖啡店，接受这看似是命运的指引。

   他站起身来，再次打量着这个圆形的小广场。广场中间是一个喷泉池，池中有一尊骑着马，高举着象征着自由的钥匙的女性。广场四周是一圈有着低矮门面的店铺，昏黄的灯光从浑浊的玻璃中透射出来，加上时不时飘来的一阵食物的香气，让他竟有一种愉悦的幸福感。木桶！他眼神停留在一家店铺前，那正是他唯一记忆中出现过的画面。他没有迟疑，立刻向那家店走去。

   穿过低矮的门面，他大步走向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轻车熟路，就像是常来这一家咖啡店一样。中午刚过，店里并没有很多人。一位年长的侍者站在吧台后朝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老人随即摆弄着眼前的瓶瓶罐罐，磨咖啡机发出嗡嗡的声响。他有些疑惑是否与这个侍者相识，但似乎又顾及不了那么多，他急需从快要炸裂的脑袋中搜寻更多的记忆，甚至他的名字。

   咖啡店的老式摆钟“铛铛”的敲了两下，几乎伴随着钟声的结束，从门口走进一个衣着靓丽的女子，但是靓丽的衣着仍然掩盖不住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疲倦与憔悴以及那双因哭泣而肿胀的眼睛。女子站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他看着这个女人，尽管脑海中没有与她相关的任何记忆，但是他有种预感这个女人是来找他的。

   果然，女子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拉出椅子就要坐下，几乎就在一瞬间，他说出：“你来了，青。”这种突然就像硬盘里突然蹦出的一行代码一样，没有原因，又显得理所当然。男人显然也被自己这种近乎下意识的行为感到惊讶。

   “这是离婚协议的细节，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字吧。”女人把从包中掏出的协议推到男人面前，她没有看他，反而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鸟，紧紧抓住身前的包。

   “离婚协议”他拿起来，充满了疑惑。“为什么？”他像一个天真的孩子问到。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现在他的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为什么离婚？”他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坐在对面的女人反问道，不过语气中更多的是嘲笑和讽刺的意味。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拉起衣袖，露出胳膊。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那条胳膊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肤，灼烧而出的新伤覆盖着旧伤呈现出一种令人感到恐怖的纹路。“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女子已经没有之前的懦弱之感，语气中更多的是愤怒。

   他看着女人的胳膊，脑袋突然一阵阵的剧痛，酒杯的碰撞声，杯碗摔碎声，烧的火红的烟头，女人的哭喊，各种记忆的碎片像一把把锋利的锥子，不停地刺着他的大脑皮层。他想起来，那一次深夜喝完酒回到家后，因为妻子没有及时倒水而发怒。他摔碎了杯子，对妻子一番拳打脚踢之后，又残忍的用烟头在她的胳膊上烫出了伤疤。他用力地抓着头发，把头埋在桌上，不停地用头撞击着桌子。他猛然的抬起头，伸手抓住女人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好好对你……” ，他的眼睛中竟有了泪意，不知是脑袋的疼痛带来的还是别的原因。

   女子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已经说了多少次了，最后还不是我伤的更深，你还记得我背后的伤吗？！”

   “背后的伤，背后的伤……”男子不停地默念，像是中了邪。“皮带，皮带……”又一块记忆的碎片朝他的大脑鞭打去。这一次他因为妻子没有在上班之前准备好他要穿的衣服而大发雷霆。他抽下皮带，对着妻子就是一阵猛烈的抽打……

   “还有我头上的伤，腿上的，肚子上的伤，你都还记得吗？！”女子的眼圈红了，但她的泪显然已经流完了，再也哭不出了。“这次一定要离婚，什么都别说了，签字吧。”她说的很坚决，看得出来她下定了决心。

   “好，好……好！”男子仍然抓着头发，但此时他已经想起了很多。他红着眼，斗兽般的看着女人，“我签，我签！”他拿着笔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几乎要把纸刺破。

   女人伸手去拿协议书，他一只手用力地按着协议书，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女人。女人伸出另一只手，几乎是费劲全身力气才把协议书夺回来。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他盯着女人的背影，又一阵回忆像洪水般袭来，教室，操场，婚礼，家庭……他想起他们从前一起经历过的各种事情，想起别人羡慕的眼神，想起他曾经那么爱她。“对！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他起身到吧台抄了一把切面包的刀子，冲向门外……

   冬日午后的阳光扫去这几天令人烦躁的阴霾，它温暖的抚摸着这个小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热情的似乎有些刺眼。

   他坐在广场中间的喷泉旁，高纬度的地区，喷泉在冬天早已经停止喷水。他摸着头，像个初来此地的外地人，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何时出现在这，就像硬盘里突然蹦出的一行代码一样，没有原因，又显得理所当然……

   “这就是我们最新的研究成果，它将犯人大脑中其他的记忆模块完全屏蔽，只保留与犯罪有关的一部分，并不断地在其脑中重现，这种重现速度以百分之一秒为单位，犯人的大脑在如此高频率的计算中，很快会不堪重负，衰竭劳累而死。因为有调查显示犯罪者害怕的反而是自己的犯罪现场，所以这种处决方法比起传统的化学方式能让犯人获得更多的痛苦，以此安慰受害者家属。”一位年轻的博士站在台上向台下的观众介绍着，显然他对自己的研究成果感到十分自豪。

   “那么，请问，你的助手呢？”台下站起几位身着制服的警察，显然他们也是今晚被邀请的对象，所以年轻博士对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你们说什么？”博士似乎没有听清他们的话。

   “请问你的助手呢？就是那个被你当做这个发明的第一个试用者。”

   博士愣住了，昏暗的灯光下，他发白的脸却看的一清二楚。

   “你被逮捕了，并且你将有幸使用到自己的发明成果……”

   冬日午后的阳光扫去这几天令人烦躁的阴霾，它温暖的抚摸着这个小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热情的似乎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