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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生活在别处,最终不过是归途

以为生活在别处,最终不过是归途

作者: 许你三生烟火 | 来源:发表于2017-04-25 19:50 被阅读135次

    “生活在别处”,这句话在法国诗人兰波的笔下,是一句凤鸣鹤唳的口号,这是19世纪一位天才诗人拿出一生的时间去为之努力奋斗的梦想。兰波以它作为诗句,米兰昆德拉以它作为小说的书名,使之成为比“生活不只是苟且,还要有诗和远方”更烂俗的名句。

    让我们再来吟诵一下“第一位朋克诗人”阿尔蒂尔·兰波的这首诗 :

    在红色的城墙上

    将阴森的光线抛向高高的天穹

    在那片野性与皎洁的黑色大陆

    诗人在星光下

    去寻求采集完美的神所撒下的花朵

    诗人

    生活在别处

    在沙漠、海洋

    纵横他茫茫的肉体与精神的冒险之旅

    洪水的幽魂刚刚消散

    在这首诗里,“生活”是一个名词,而非动词,寓意是理想、自由与冒险。在兰波的梦想世界里,只有远方的生活才是自由的,值得人向往的。为了这种理想的生活,他开始了一生的漂泊。

    他的军人父亲长期服役,喜欢冒险,在兰波6岁时离家出走;母亲孤僻,严厉管束子女。破碎的家庭造就了兰波矛盾不安的灵魂,一生狂放不羁爱自由。他充满反叛精神,留着杀马特,唱着非主流,10岁时就在墙上写下“杀死上帝”,被人看成是一个坏孩子,从小几次离家出走。

    这些都可以在他的诗里找到轨迹:

    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

    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我的航向。

    吵吵嚷嚷的红种人把他们捉去,

    剥光了当靶子,钉在五彩桩上。

    所有这些水手的命运,我不管它,

    我只装运佛兰芒小麦、英国棉花。

    当纤夫们的哭叫和喧闹消散,

    河水让我随意漂流,无牵无挂。

    我跑了一冬,不理会潮水汹涌,

    比玩的入迷的小孩还要耳聋。

    只见半岛们纷纷挣脱了缆绳,

    好像得意洋洋的一窝蜂。

    风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还轻。

    在海浪--死者永恒的摇床上,

    一连十夜,不留恋信号灯的傻眼睛。

    他真正的过上了叛逆、自由的生活。他沉醉于行程的意外多变,却又丝毫不想在任何地方逗留,因为“没有一个地方是别处”。诗人对诗和远方总是永不满足的,到了“别处”,仍有“别处”。“生活在别处”就是永远的迁徙,哪怕有爱,哪怕会对爱人有伤害。他陶醉在自己的寻找和永不满足中,到处留下他骚动不安的灵魂:

    夏日蓝色的黄昏里,我将走上幽径,

    不顾麦茎刺肤,漫步地踏青;

    感受那沁凉渗入脚心,我梦幻……

    长风啊,轻拂我的头顶。

    我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动;

    无边的爱却自灵魂深处泛滥。

    好像波西米亚人,我将走向大自然,

    欢愉啊,恰似跟女人同在一般。

    他没有爱上女人,却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和他一样的诗人:魏尔兰。这个诗人“对他的记忆有如太阳照耀我,永不熄灭”,为了他,魏尔兰甚至抛弃自己刚刚生育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与他私奔。然而兰波不只“生活”在别处,爱情也在别处,得到了的总是那么不完美,尽管这是一段惊世骇俗的感情,他仍然感到窒息,这不是他想要的自由。

    魏尔伦细腻多情的灵魂跟不上兰波追逐自由的脚步,在同居的两年中,多次发生争执。魏尔伦为了阻止兰波离开而开枪打伤了他,被判入狱两年。最后穷困潦倒,死在一个妓女的怀抱。

    追忆他和魏尔伦共同生活的“地狱情侣”的岁月,兰波说:“从骨子里看,我是畜生。”

    然而他仍不会改变:

    我是被天上的彩虹罚下地狱,

    幸福曾是我的灾难,

    我的忏悔和我的蛆虫:

    我的生命如此辽阔,

    不会仅仅献身于力与美。

    他有两句诗,被写在1968年法国学生革命的街垒上:

    “我愿成为任何人”!

    “要么一切,要么全无!”

    他在最后的绝笔《地狱一季》里写道:“我对所有的事情感到恐怖。老板、工人、所有的农民,都是那样的鄙琐不堪。”

    之后,兰波一直朝着他的梦想去生活,终其一生,在寻找他的“别处”,他离开法国,到过南欧、北欧、亚洲、非洲,当过荷兰和美国的雇佣兵(很快成为逃兵)、殖民地监工、武器走私贩、咖啡出口商、摄影记者、勘探队员……后来在北非、西亚等地呆了12年,“过着世上最悲惨的生活”,但都没有回过法国。

    1880年11月,兰波当起咖啡商,并被派往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哈拉办事处,月薪150卢比,包食宿,外加1%红利。

    他终于活成了自己当年最痛恨的模样。

    直到1891年,他的脚上肿瘤恶化,他才不得不回法国做截肢手术,但已无济于事,他于年底死去,终年只有37岁。

    他在“自由”的途中,曾经给家人写过一封信:我的生命在此是一场真实的噩梦,我很快就30岁了,我已无力在这个世界上徒劳地奔波。

    截肢后,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已经知道自己无药可救,却希望回到北非,回到埃塞俄比亚,但未能如愿。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送到码头······”

    生命不过是画了一个圆,从起点到终点,从“生活的别处”到“别处的生活”。

    临死的前一天,兰波对姐姐说:“已经是秋天了。是离开的季节。走吧。我需要太阳。太阳会治愈我。”

    很多人都很崇拜他的流浪、冒险、自由的生活方式,以为这就是诗和远方。却没有想到,当他说出“生活在别处”时,那年,仅仅19岁,作为一个叛逆的年轻人,渴望自由,渴望远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没有哪个人会在领悟到生命全部的惨痛之后,还会再次热衷于说“别处”,他们只会说:

    平平淡淡才是真。

    这才是最圆融、最饱满的一句人生格言。

    当我们从年少走到中年后才会明白,所谓的“别处”和“此处”,从来就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都是一样的日子,都是一样的生活,都是一样的苟且,都是一样的爱恨别离。

    其实,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能够自我挖掘,将身边熟悉的一切挖掘出来,走向内心,就能得到适合全人类的共同的感受。

    如果没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即使你走遍了全世界,也不过是个邮差。

    兰波无疑“是艺术史上独特的奇迹,横空出世的一颗流星,毫无目的地照亮自身的存在,转瞬即逝。”

    但他无疑是最自私和无情的。

    很多时候,我们连苟且都还没有实现,就想要远方。

    没有内在,外在所见再多,也不过是让自己多出一些谈资,不一定能理解所见的本质,也就谈不上有真正意义上的开阔表现。

    与之相反,眼睛的视野无论多么逼仄,只要全身心地打开内在,或许就能理解佛家所言的“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究竟何意。

    就像画家怀斯,终其一生,没有离开过美国大西洋岸的两个小地方,一个是他出生和生活的宾夕法尼亚州,一个是他夏天度假的缅因州数海里地区,他也从未到美国境内更远的地方做过旅行和素材搜集。

    “一个人艺术的境界和深度是和他对事物的爱恋程度有深厚关系的。”

    就在这样的“近处”,怀斯作出了世界名画《克里斯蒂娜的世界》。那种渴望,那种孤独,一个残疾女孩被他刻画得淋漓尽致,而又不尽是普通的个人感受,他所表现的在孤独中的渴望和前行,正是整个人类的精神缩影。

    无论外在的变化有多么令人眼花缭乱,始终不过是外在。真正触动人的,是内在的心灵所见。

    每个人都有两个世界,一个是眼睛所见的外在世界,一个是心灵所展开的内在世界。

    孤独是人类共有的宿命。“在地球上,人类找不到其他可以对话的物种;在宇宙中,人类找不到存在文明和生命的另一颗星球。但人类诞生在地球,也诞生在宇宙,地球在宇宙中的孤独,也就是人类在地球上的孤独。”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下看你。

    自由与梦想并非一定在别处,有一双慧眼,近处照样有风景。

    我们总是喜欢摘取远方的玫瑰,殊不知最绚烂的那株,却在身后的灯火阑珊处。

    生活并不都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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