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男人用手指叩了叩桌角，眼前吃面的青年抬起了头。男人看着眼前的青年，认真问道:

  “有没有人说你做的面很好吃？”

  青年听到问题的时候愣了一下神，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对男人说:

  “我没做过给别人吃。”

  男人也笑了，就连他自己也听得出来，他笑得十分牵强，还带着几分苦涩。

  五年前。

  十七岁的程奕阳快速的穿着鞋，墙壁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八，他又双叒叕要迟到了。 他骑着单车飞速赶往学校，娴熟的找到了学校的后门，他先将书包丢了进去，接着自己直接超光速翻墙，刚落地又是一阵百米冲刺，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个又被灭绝师太罚抄。突然，程奕阳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可他已经刹不住车了，整个人朝着那个高大身影撞了上去。

  “抱歉，急事，先走了。”

  程奕阳头也没抬，丢出一句话便扬长而去，被他撞到的少年顿了顿，捡起了他匆匆忙忙掉在地上的饭卡看了看。

  “高二5班程奕阳，有趣。”

  名字挺有意思的。少年心里想着，一边查看着饭卡，一边收好了纪检委员的胸牌，哼着歌走向了教学楼。

  与此同时，飙车少年程奕阳终于赶到了教室，幸运的是，在他放书包的一瞬间，上课铃正好打响了。班主任从容的走进教室，见到程奕阳嬉皮笑脸的表情，眉毛微微一挑:“哟，难得啊，程同学今天没迟到啊。”

  她走下去拍了拍程奕阳的肩膀。程奕阳故作乖巧的点点头，却在班主任走上讲台的一瞬间立马趴着装睡，在课桌底下打开了手机。

  总算挨到放学了。

  “奕阳，走啊，食堂，我饿了。”旁边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程奕阳掏了掏裤兜，突然皱紧了眉头 :

  “我找找饭卡，貌似不见了。”

  同学原地等了几分钟，他依然没找到，在程奕阳的威逼利诱之下，这位同学只好独自去食堂帮程奕阳带鸡腿。可等了好久，门口依旧没有朋友的身影，程奕阳感觉自己快热死在教室了。刚扫完地的许凌逸正好路过五班，突然看见了教室里的程奕阳一副要死的表情。

  “那个..程绵羊同学？”

  程奕阳听到这个久违的外号，再加上大热天还有没鸡腿吃的不爽感，火气一下子涌上心头，对着许凌逸的脸上去就是一拳，许凌逸也没想到这家伙身板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反手接住了程奕阳冲过来的拳头:

  “脾气真大，能听别人说完话吗？”

  程奕阳虽然没用全力，可还是被许凌逸这一出给吓到了。抬头一看，这尼玛不是早上翻墙撞到的那个扫把星吗？

  “你他妈调查我？”程奕阳竖起中指对着许凌逸骂道。

  “这位程同学，对于记不清你的名字我表示十分抱歉，而且我没有兴趣调查一个不良翻墙少年，所以出于礼貌，你竖起来的中指可以放下来了吗？”许凌逸友善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对方比自己牛逼，程奕阳火气小了一些，把竖着中指的左手放了下来:

  “我，程奕阳，非常不喜欢，别人叫我程绵羊，再这样说话，要跟你急眼了。”程奕阳一字一顿的说道，说完还踹了踹桌子。

  “好的，我会记住的。”许凌逸似乎并不在意程奕阳的举动，随口回答了他。

  突然，程奕阳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几声，许凌逸转头看了看他，对他说:

  “看来程奕阳同学很饿了呢，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去买吃的吗？”

  程奕阳虽然嘴上嘟囔着老子才不去这种话，可身体已经离开了座位:

  “快点，真的要饿死了。”程奕阳催促着许凌逸，他的肚子可承受不起这个折磨。

  在饭堂的路上，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尴尬的距离，程奕阳掏出来手机玩着游戏，许凌逸在衣服兜里掏东西。

  “你的饭卡，程...同学。”

  程奕阳抬起头，并不太意外的接过了饭卡，继续低头玩起了手机。

  “程奕阳。”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只有他和许凌逸能听到的声音。

  “我叫许凌逸，隔壁四班的。”许凌逸抓了抓后颈窝，回应了他。

  “哦，常驻级一的学霸？” 程奕阳关掉了手机抬起了头，打量了一下许凌逸。

  “过奖了。”许凌逸笑着说:“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辅导功课。”

  “那可不劳许哥哥费心了。”

  聊着聊着，两人人也走到饭堂了，程奕阳向许凌逸挥手示意，紧接着，他消失在了挤挤攘攘排着队的人群中。

  许凌逸买完鸡腿，一个人坐到了班级角落的座位上，他不太喜欢交际，特别是对这些刚运动完身上散发着汗臭味的邋遢鬼。他低下头准备开吃，突然听到一个路过的男生说:

  “你们知道隔壁那个程奕阳吗，他好像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许凌逸也没有听明白，大概又是什么无聊的班级传闻，可这个和程奕阳有关的传闻，他竟然有认真听？许凌逸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破事，大概...也是因为这人比较有意思吧。他摇了摇头，找食堂大妈拿了个保鲜袋，一个人背着包走出了校门，后面跟着几个偷看的女生，他快速拐进一条小巷，确认后面没人跟着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再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哟，许大学霸，好久不见。”

  旁边走来几个一看就不是好鸟的学生，停在了离他三米左右的位置上。想起那位躺在医院的兄弟，他们还是决定收敛一点，毕竟这人也不是什么好果子。许凌逸的目光扫了几个混混一眼，右手接下了烟:

  “什么事。”

  混混搓了搓手，颤颤巍巍的说道:“那个..高二五那个叫程奕阳的，打了个兄弟，这事...”

    “关我屁事。”许凌逸干脆的拒绝了。几个混混愣了一下，而后又笑着殷勤的拍马屁:“我们确实需要一点帮助，您之前都没有拒绝过我们，这次再...”

  “我帮你们是理所应当？”许凌逸冷声问道。

  “既然这样，我们也要有点诚意了对吧，这样，这次的佣金我们付双倍，成不？”

    “不缺钱。”许凌逸拍拍衬衫上的灰尘，无视混混转身离去。

  “操，我们像狗一样求他，他怎么还一副拽上天的样子？老子真想抽他一耳光！”混混中的一个男生直接踢碎了啤酒瓶，骂道。为首的男生却摇摇头:

  “要忍。这个许凌逸，我们惹不起”。

  许凌逸掐掉烟头，背上书包走出了小巷，徬晚的大街人少的出奇，许凌逸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低头踢石子。突然，石子滚到一双熟悉的鞋前停了下来。

  “许凌逸？你怎么在这？”

  靠。

  是程奕阳的声音。

  许凌逸迅速拍了拍身上的烟灰，看向程奕阳，他与在学校的时候不同，换上了宽松的运动服，头上带着黑白相间的发带，手上带着护腕，右手抱着一个篮球。或是徬晚的风大了，或是程奕阳的运动服太薄了，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竟让许凌逸的心跳慢了一拍。他迅速反应回来，收回了目光，将挡在眼前的刘海往后拨了一下，友善地笑道:

“我刚从老师家补习完，真巧啊程奕阳同学。”

  程奕阳挑挑眉，没有在意许凌逸身上的烟灰，这家伙，总算是记住了啊。突然，程奕阳看见了许凌逸鼓鼓当当的钱包，一定要调戏调戏这个学霸。程奕阳右手抱着篮球，左手自然的搭在许凌逸的肩上，大大咧咧的推搡着许凌逸往前走: “许哥，一起吃的话，烟灰的事我就考虑考虑，不跟灭绝说了。” 许凌逸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转头回答: “想去哪吃啊，程奕阳同学？”

  “西路那边有条小吃街，考虑一下？”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两个幼稚鬼一边拍着篮球一边聊着天，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刚好是徬晚时候，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挤挤攘攘的小吃街，也照在了两人的脸上。

  “许凌逸，你名字怎么写？” 程奕阳问道。

  “凌云的凌，安逸的逸。”他回答。

  “像是天空中自由的飞鹰。”程奕阳笑着说。

  在落日的仅存阳光照射下，许凌逸看着眼前充满朝气的少年的面孔，嘴角扬起了一丝微微的却不易察觉的笑容。看着旁边还在唠叨个不停的程奕阳。突然，一片树叶飘到了程奕阳头上，他摘下了程奕阳头上的落叶，对他说:

  “头上落树叶了。”

  程奕阳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就憋出了个“谢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走到了小吃街，双眼放光的程奕阳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似的，许凌逸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的速度掏钱。这家刚付完钱，程奕阳就已经在吃另一家了。折腾一圈下来，程奕阳满意的揉揉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又向店老板点了几种肉串，不由分说的拉着许凌逸坐下吃起来。许凌逸不紧不慢般的咬着，时不时擦擦嘴角的油，对比程奕阳狼吞虎咽的吃相，显得十分优雅。许凌逸咬下烤串上最后一块肉，看见瘫在椅子上的程奕阳嘴角的油，朝程奕阳勾勾了手指:

  “过来。”

  程奕阳乖乖的靠过来:“干啥？” 许凌逸拿出纸巾，擦掉了程奕阳嘴角的油渍:“真脏。”

  程奕阳又一次愣在了原地，但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着对许凌逸说:“学霸果真讲究，哈哈哈哈。”

  两人吃饱喝足，走在回家的路上聊天，许凌逸突然反应过来，他和程奕阳才第一天认识，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许凌逸迟疑了一下，很认真的对程奕阳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程奕阳回答。

  又是忽然之间，两人像是一起打开了什么开关，同时一起笑了出来:

  “你是我迷弟吧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扯淡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走了一路笑了一路，不一会，许凌逸到家了，程奕阳跟他挥手道别，又转头打量了一下许凌逸家。

  哦，富家子弟。

  金碧辉煌的装饰，独栋的别墅，闪着光的跑车，就连个泳池都比程奕阳家里大。   

  程奕阳抱起球继续走向回家的路，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上面是许凌逸的好友申请。

  什么时候的事。

  他点了同意，点开了许凌逸的资料，他完全没料到这个闷骚的学霸的微信名居然是。

  许哥哥好帅。

  靠。

  程奕阳看到这个，突然开始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狂笑。他给许凌逸发了条消息。

  -许哥哥你好。

  -叫爹。

  -去你妈的。

  程奕阳又想笑了，今天居然认识了个脑残学霸，还熟的这么快。程奕阳想着想着，走到家楼下了。推开门，家里依旧空无一人。程奕阳父母因为某些原因离异，他一直跟着他那好赌的老爸混日子，所以也渐渐习惯了他常年不在家的生活。程奕阳推开落地窗走出阳台，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手机振动了一下，他叼起了烟，打开了手机。

  许凌逸给他发信息了。

  -程弟，明天吃早饭不？

  -我不吃早饭，我睡觉

  -明天纪检不是我，被抓你要完蛋。

  -随便。

  程奕阳放下手机，吐出了一股烟，他坐在摇椅上，看向远方。这个城市的夜晚，喧嚣而张狂。整个城市闪着一片耀眼的灯光，但不属于他程奕阳。

  手机又振了起来，还是许凌逸。

  -草，你电话给我。

  -我不给你抽我吗？

  -快点给我。

  程奕阳将电话号码发了过去。

  -今晚别给我静音。

  -你不说我都不调了，谢谢提醒。

  此时屏幕另一头的许凌逸正在砸手机。

  第二天早上六点，许凌逸真的打电话来叫他起床了。程奕阳突然觉得，许凌逸就是个超级较真的幼稚鬼，扣掉电话就继续睡觉了。

  程奕阳没想到的是，他的电话和闹钟一起调了静音，他又双叒叕...迟到了。灭绝师太友善的眼神已经让第一节课上完才进教室的程奕阳感觉到:

  完犊子了。

  灭绝师太微笑着敲敲黑板：“程同学昨晚睡的挺香啊？” 程奕阳强颜欢笑试图蒙混过关:“没有没有，昨晚写作业到十一点，睡不好啊。”

  “作业很多吗？”灭绝师太推了推眼镜问道。

  “是..是呀..” 程奕阳快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灭绝师太那双眼睛穿透了。在灭绝师太又张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前门门口响起来轻微的敲门声。

  程奕阳迅速转头，对上了门口少年的双眼。

  许哥。

  许凌逸抬头笑着说: “老师好，我是隔壁四班的学习委员许凌逸，过来送一下今天的早读试卷。” 灭绝师太收起对程奕阳凌厉的眼光，接过了试卷，换上了友好的微笑朝许凌逸示意。

  “这不是程同学吗 怎么站在门口呢？”许凌逸故作惊讶的问道。程奕阳则黑着脸说：“你个瓜皮来嘲笑老子？”

    灭绝师太挑挑眉:“许同学认识我们班的程奕阳同学？” 许凌逸笑着说:

  “是啊，关系特别铁呢，最近我都在为他辅导功课，程同学可勤奋了，每次都到十一二点才肯停呢。” 程奕阳吃惊的抬起头，看向许凌逸，靠！中国好兄弟啊！

  灭绝师太突然愣住了两秒，她揉揉程奕阳的头突然义正言辞的说:“是我错怪你了，程同学，加油，老师相信你，一定会在下次考试中考出理想的成绩的！”

    程奕阳拼命忍着笑点着头，眼角的余光瞄向许凌逸的脸，用嘴比了个“请你吃串”的口型，许凌逸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从五班门口消失了。

  放学后，程奕阳立马背上书包箭步飞到四班门口，站在走廊上等着许凌逸。

  突然他发现了一件事，只要是他的方向，四班的几个同学也会跟着看过去，他看许凌逸，他们就跟着看许凌逸，这尼玛...模仿癖吗？看就看吧，他妈几个讨论啥呢...就在程奕阳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腾而过的时候，许凌逸背着书包走到了他旁边，向他挥了挥手: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