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可以从这篇文章的长度就可以看出来我的确是话痨晚期了。
赶在学校报到日前回了国。拖着差点就过不了托运重量的大箱子,我先回了宿舍。结果还没讲几句话,就被同学调侃,去了一趟泰国,你怎么就变成了话唠呢!
也许是见到朋友的兴奋暂时压过了一切,几个小时前泰国温热空气附着在皮肤上的感觉渐渐回归寒冷干燥。报道结束,回家的公交车上。把耳机塞上,熟悉欢快的旋律在耳边跳舞,眼泪却不知不觉下来了…
我去的泰国没有海没有购物没有中国人,我拥有的只是一片森林。住的地方没有wifi,平板里的歌来来回回几首,最后这几首歌竟然变成了会时刻勾起思念的陷阱。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参加的项目到底有没有用,因为这个项目小到只有我一个人。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给予的是否能够回报他们教给我的东西。与其说是教,我更愿意用感受这个词。教的目的性太强,而感受是潜移默化的自然传递。
到泰国的那天是春节。小年夜留在机场等飞机,脑子里反复的都是不安和后悔。即使见到Gain(接送我的人),即使他友善有余,我也是没法从心底里欢笑。母亲知道我的怕生和轻微内向,才会在出发前的几天试探性地劝阻。但她也知道我的固执。
这份固执让我很是疲惫。
尤其是在被告知这个项目暂时只有我一个人时,这种疲惫似乎已经到了气球的爆炸临界点。
“十天后,会有一个巴基斯坦女孩来。”这句话像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天晚上,看着学校EP们的群里炸开了锅。他们聚在一起跟外国EP开春节party。我却在微信上安慰妈妈,虽然我的卡被吞了,但是我已经把钱转到支付宝了。是的,从飞机上下来没有半小时,我已经一张借记卡minus。
什么时候,情况开始好转的呢?大概还是从去Khaolaem国家公园的路途开始的。
在泰国随处可见僧侣。在从曼谷去Khaolaem的公交车上,我就有幸遇到了一位。Gain是那种我十分羡慕的人,他有那种自然地跟别人熟稔的能力。看着Gain一边跟坐在旁边的僧侣搭话,一边帮他打开亮晶晶的女士钱包。
看着我好奇的眼神,Gain帮我解释,这个僧侣是去城里采购的。他们的寺庙要举办一场春节的演出。僧侣炫耀式地敞开他的包裹,里面是洗发露,围巾,发饰,反正是各式各样僧侣用不到的东西。Gain笑着说,他们要办一场喜剧演出。
之前泰国的僧侣给我的印象是清苦自律微带着严肃刻板。但是这个送给我粉色围巾的僧侣却带着俗世温暖的笑容。
好心情维持到了Khaolaem,Gain像是托付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带着我转了一圈,介绍我,拜托他们照顾我。然后就是三个小时的思想教育。直念的我看他都头顶带着光环了。他是有理想的人,他不遮遮掩掩,也不觉得矫情,这个正在学中文的男孩子,告诉我他办这个项目的目的就是希望政府能重视保护自然。
想起初中时的我,带着中二,谈起梦想有点烦人却很真诚快乐。为什么现在的我却渐渐忘了初心,忘了自己对自然的爱?
Gain第二天就离开了。一切渐渐变得艰难了。
周围都是泰国人,再也没有人会帮我翻译。我只好手舞足蹈表达我的意见,只懂得几个泰语单词,却努力表达。我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走出了我的舒适圈,努力地在跟别人交流。因为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为了生存必须的努力。
这样子的努力甚至让我忘记了自己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志愿者。我一个人住在metal house。遇上清冷的日子,晚上你只能听到风闹着叶子打击在铁棚屋顶的声音。
一起工作的阿姨问我晚上一个人害不害怕,我乐天地笑笑。
pompee的日落我的住处,Khaolaem国家公园的pompee是一个看日落的旅游点。最开始几天,我每天都会去看日落。第三天,我遇到一对夫妇。他们用泰语问我一个我至今不知道什么的问题。我抱歉地用英语说我听不懂,我是中国人志愿者。他们有点惊奇地看着我。我祝他们玩的开心,就离开了。
晚上,我在自己的小铁棚屋后面洗衣服时,那个妻子带着个苹果送给我。
住在pompee,泰国的工作人员不能跟我交流顺畅。他们担心我孤独,只要看到会讲英语的游客就会介绍我,请他们跟我聊天。游客给我的善意绝对是除了工作人员的第二大支柱。
有一天,阿姨突然跟我说,有人邀请我去sungkaburi(那里的一个景点)。说是“说”,其实是通过谷歌翻译过来的。
我“问”是谁。结果谷歌给的回答总是啼笑皆非。
怎么都没有解答我的困惑。尤其是看到谷歌上面,“if you don’t refuse sex”,以及阿姨深沉莫测的脸,我的表情大概真实反映出了我运行失败的死机画面。
谷歌这次准确的表达了,“not know not go”。
我对着阿姨关切的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结果一个小时后,两个女生来我们游客中心了。不正是前天晚上我去拜访的游客吗?当时他们说过想带我去sungkaburi玩。只过了一个小时,我就内心倒戈了,欢欢乐乐地上了他们的车。
可见说好一门语言的重要性。
sungkaburi sungkaburi水上餐厅 一个女生是摄影爱好者游客给我的是善意,国家公园里面的工作人员给我的就是满满的爱了。
我的工作主要是给外国游客帮助。但是遇上工作日,游客中心难免有点冷淡。
如果是和阿姨一起工作,我们总是坐在门廊,她学习英语,我学习泰语,遇见游客就欢欢喜喜地站起来。困了的话,就去对面的瀑布景点探访在那里工作的阿姨。
工作的地方 学习的门廊 花包围的游客中心如果我跟叔叔一起工作,兜里揣个手机就直接出了门。我们会去周围的森林突然探险。
无论是去正在开发的,已经成为旅游景点的森林,我们总是偏移舒适的道路,往深处人迹罕至处走。叔叔是爬惯了山的人,已经五十岁,维持着三十岁的身材,健步如飞。他很少会回头来看我,只有看到带着刺的树枝,会转身提醒我一下。
他们的工作之一是陪游客爬山 测量待开发的景点有一次我们在森林里逛着逛着就看到了一座简陋的寺庙。寺庙后面有个小菜圃,还有僧侣种的花花草草。地上散落着硕大的黄花,他捡起来闻了闻。我有样学样地捡了一朵闻了闻。的确很清香。
他笑了笑递给我一朵更好看的。
就这样继续走,遇到一座桥。桥中间被一个栅栏截住。
叔叔小心翼翼抓着桥栏就从旁边灵活地翻了过去。
叔叔对着踌躇的我招了招手。我拿着花,迟疑了一下,打算把花扔地上。叔叔让我把花递给他。他就这样手里拿着花,扶着我翻了过去。然后他就把花还给我,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越长大越坚硬的心突然被软化了。
当时按照boss给我分配的任务,我还有一个照顾伤员的工作。没有遇到生病的游客。我们的病人主要是街上四处游荡的狗狗们。
阿姨是一个爱狗如命的人。从她家里的七只狗,每次都壮硕异常(一只已经发展为板凳)就可以看出来了。没有游客的时候,我们主要任务就是给不小心上来游客中心的狗狗们进行跳蚤大清理。为什么是不小心呢?因为一旦被阿姨抓住了,不过个半小时,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遇到的最大病情是一只狗狗恹恹的躺在旁边的草坪里。阿姨给他喂了维生素C,也没见好转。他最后不能控制地从嘴角一直流下分泌物。阿姨表情很严肃,最后给他做心脏复苏的时候,真的有点惊到我。但是我知道她是一个这样的人。看见垃圾会自动的捡到周围的垃圾桶,看到狗狗就会两眼发光,四十岁的年纪,心却柔软得不像话。
我也加入了帮狗狗心脏复苏的队伍。但是我们的努力并没有挽救回这条狗狗的生命。
阿姨挥了挥手叫我不用再做按压了,她去叫叔叔来把狗狗埋掉。
叔叔一言不发地拿着铁锹把狗狗埋在了后山。然后他走过来对坐在门廊上的我,说了一句“excuse me”。
突然就笑出声来,心暖得不像话。教过叔叔excuse me也是对不起的意思,从此之后,sorry就常常被excuse me冒名顶替。
怎么说当时心情呢?家里的狗狗来来回回死了几次,我也为他们掉过几次眼泪。从来没有人试图安慰我。家里人觉得为了一只狗掉眼泪本身就是一件傻事。但是在这里,我好像又变成了内心柔软的小女孩,需要被守护。
巴基斯坦女孩的存在是我一开始留下来的希望,而她的反悔也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别人孤独的时候会做些什么,我只是想要个人陪我一起吃饭,一起看星星。说起来很可笑,我是典型的摩羯座女孩,从来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相反一个人时候的宁静让我能更专心于美景美食。但是孤独久了突然就变得不那么典型了。
我去找保安处的叔叔聊天,去找另一个坡头的邻居夫妻吃饭,也拉住送我零食的巡逻哥哥,突然就变成了话唠。虽然聊不了几句,但是有个人在你身边的踏实感是无与伦比的。
附近的小孩 保安兼售票处的叔叔那个地方是清冷的,是空旷的,是有着树,松鼠和会狼嚎的狗,以及清晨柠檬香气的。在那里我觉得的孤独具体而易解。
如果孤独。就勇敢地先去“勾搭”别人。看起来很凶的餐馆姐姐给我看她二岁儿子的照片时,眉目柔软可亲;总是插着耳机,独来独往的巡逻哥哥问我写在游客意见本上的中文是什么意思时,专注的样子让我知道了他的真心;去看守夜的保安叔叔时,却不小心顺走了阿姨送来的玉米;跟附近的小孩混熟了,却被他们一脸天真地“抢劫零食”。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迈出一步之后,自然而然地,你就在下一步了。
记得在邻居夫妇的水上木屋里我做的大汤圆。第二天,见到的人要么好奇问我,要么夸我能干。可是无论说多少遍,他们都把汤圆叫成唯一熟悉的“小笼包”。最后我自暴自弃地说这是pizza。因为糯米粉而失败的汤圆软趴趴地俯在白菜叶上,的确已经面目全非。
肉还是好吃的在泰国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从水上木屋回家,沿着熟悉的木桥,走过陡峭的坡,看着天上繁星点点,最后是我的小铁棚屋。小铁棚屋外面总是会突然出现一些东西,从扫帚到盆子到眼前这个大长桌。
每天从这个坡头到那个坡头去吃饭的必经木桥 像生活在画里我一把跳坐在桌子上,想起之前敷着面膜,倚着铁屋,看星星的情形。突然很后悔,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我却一直在错过。我因为他们的不守时生气,因为巴基斯坦女孩的违约而流泪,因为沟通不能而气馁。当时总觉得时间还很长,所以不够珍惜。现在才知道自己错过的有那么多。
在泰国的最后一天,看着曼谷街头人来人往。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适应。
上海也是如此。拥挤人流中小小的我,没有人再会回我一句你好,匆忙之中有谁会愿意施舍我时间给予笑容?这里人很多,孤独也很大,在这里,我真的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回了家,妈妈催促我去睡觉,因为深夜的飞机让我看上去十分疲累,睡觉前,我打开信号微弱的line看到上面一起工作的叔叔发来的信息,“I do tried to find Lily”。眼泪就像一直存储在那里一样,瞬间跌落。最后一天,我看见了很多人,很多人给我祝福。唯一没有见到他。那是我的遗憾,遗憾是要留着去满足的。
比起那些在贫民窟里捍卫女权、在乡村学校教育孩子的志愿者,我的工作真的是舒适得不像话。不用声嘶力竭,也不用辛苦备课,我只是在他们的生活里安静感受。要是你非我问我,我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大概只是给了一个还蛮真诚的中国朋友。而我却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泰国朋友和他们的爱。这些爱让我勇敢,也让我理直气壮。
出发的那天,我坐在飞机上,不在乎周围的人,一心只是我的忧虑。
回来的那天,我座位右边是一个穿着单薄的美国留学生,穿着破洞裤的我满心为她的凉拖着急。
我想勇敢是泰国给我的最大礼物。积极表达你的善意,尽管理直气壮吧!因为你是被爱的,也是值得被爱的。
叔叔的表情包最后送一个表情包给你们。我不知道意思(泰语初级学习中),但是一定是我对你温暖的爱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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