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学习第32天《立政 第四》篇第10段
原文阅读
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兼爱之说胜,则士卒不战。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私议自贵之说胜,则上令不行。群徒比周之说胜,则贤不肖不分。金玉货财之说胜,则爵服下流。观乐玩好之说胜,则奸民在上位。请谒任举之说胜,则绳墨不正。谄谀饰过之说胜,则巧佞者用。
右“九败”。
字词注释
[1]寝兵:息兵。停息和解除兵备,即不要战争。胜:得胜,占上风。
[2]不战:不愿打仗作战。
[3]全生:保全性命。
[4]廉耻不立:廉耻的观念得不到确立。
[5]私议自贵:私立异说而清高自贵。指宣扬私立异说,自命清高,自视不凡。
[6]群徒比周:结党营私。比周,培植徒党,勾结营私。
[7]金玉财货:指追求金玉财货、贪图富贵。
[8]爵服下流:使官爵随意流入下层。即出现卖官鬻爵之事。
[9]观乐玩好:讲究吃喝玩乐。指追求享受。
[10]请谒任举:请托,拜见,私人保举。指多方求索官职。请谒,请托,拜见。指干求官爵。任举,指私人保举。
[11]绳墨:本义是木匠用以取直用的墨线。引申为标准。此指用人标准。
[12]谄谀饰过:阿谀奉承、文过饰非。指想尽办法掩盖过错。
[13]巧佞:巧诈奸邪之人。
译文参考
倡导废止军需战备的主张占据优势,国中即便有险要的地势也不能够固守了;提倡仁慈、泛爱的主张占据上风,士兵们也不肯再去厮杀打仗和勇猛作战了。主张要保全自身和珍爱生命的观念占据优势,那么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廉洁知耻之风尚就不好再建立了。若私立异说、清高自负、各显高明的主张占取上风,那么君主的政令就无法有效得到推行了。而倾向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习尚占据优势,那好人、坏人就不容易分清楚了。倡导追求金玉财货的主张若占据上风,那么官员可能会随意贩卖官爵,私自赏赐职位给出身卑微之人,导致爵赏服制滥流到下层。提倡观赏游玩、寻欢作乐的风气占据优势,奸邪阴险、诈伪欺世之辈就会攀附权贵、窃居高位。若凭借请托拜谒、私人保举可以求得官爵的情形占据上风,那用人标准就不会正确。那些阿谀奉承、逢迎谄媚、文过饰非之人的主张占据优势,花言巧语、献媚取宠的奸佞之徒就会得到任用,出来干一些邪恶之事。
以上是“九败”。
核心内容解读
本段内容列出了国家败亡的九种原因,强调防止“九败”是重要的,《立政九败解篇》对此作了解释。他们说:第一败是“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这是反对宋钘、尹文、公孙龙等人主张“寝兵”(或作“偃兵”,即废止军备)。第二败是“兼爱之说胜,则士卒不战”。这是反对墨子主张“兼爱”。第三败是“全生之说胜,则廉耻不立”。这是反对杨朱、子华子等人主张“全生”的,因为既要“全生”,就要大讲养生之道,注意饮食滋味,讲究声色,“纵欲妄行,男女无别,反于禽兽”。第四败是“私议自贵之说胜,则上令不行”。这是反对道家的,因为“私议自贵”,就要“退静隐伏,窟穴就山”;这里可能也指那些隐士,不肯与统治者合作之辈。
此外五败,“金玉货财之说”当指范蠡、计然、白圭重商之说;“观乐玩好之说”,指魏牟等纵欲之论;“请谒任举之说”指鼓吹尚贤之说者,也可能还包括纵横家;“谄谀饰过之说”不知何所指,先秦无论哪个学派也没有主此说者,可能指一些说客。“群徒比周之说”,不知何所指,先秦无此学派,可能是指群徒比周这种现象。
这里列出的这些原因,也可以看作是开列了一个禁绝各流派的清单。《管子》中的主要思想是主张一切要遵从法令,对于各种违反或背离法令的思想与学说的态度是反对和禁止。后文《法法》中甚至提出,对一切与法令相背的私议,要采取严厉的手段“诛”来加以禁绝。
不过,这里没有特别明确地针对儒家。《管子》中的法家思想没有把主攻矛头指向儒家,虽然也有批驳儒家论点的地方,但在许多地方又颇为重视忠、孝、礼、义以及德政等。《君臣下》认为礼与法一样是立国所不可缺少的。“上下设,民生体(礼)而国都立矣。”《形势解》说:“礼义者,尊卑之仪表也。”《任法》说:“群臣不用礼义教训则不祥。”从基本思想体系上,“管法”与儒家是截然不同的。但对儒家的一些具体的道德规范,“管法”不仅不反对,反而认为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因此没有举起反儒的旗帜。“管法”把仁义礼乐视为法的不可缺少的补充手段。当然,尽管“管法”给儒家留下了座位,从总的精神看,“管法”的主张在思想领域还是必须实行专制。
《管子》学习的背景知识
“争于气力”:先秦兵学的整合与总结
刘向《战国策》序说战国时期的形势特点是:“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其最大特征,就是春秋时期以争霸为主流的战争的终结,战国时代以兼并为本质的战争的到来。
进入战国之后,随着旧的生产关系的倾覆,土地占有权也相对分散。有土地就有人口,有人口就有赋税,就能组建军队,也就意味着拥有了财富和权力。因此,对土地和人口资源的争夺和控制,也就合乎逻辑地成为当时战争活动的根本宗旨。换言之,对土地的争夺如同一条红线,贯穿于战国战争的始终。
这一兼并战争的属性,是与以往争夺霸主名分和地位的春秋争霸战争迥异其趣的。战争的手段是由战争的目的决定的。兼并战争的激烈和残酷程度要远远超过以往的争霸战争,这一点早在晋阳之战中就表现得十分明显:智伯决晋水灌淹城池,长围晋阳两年,必欲置赵氏势力于死地而后快;同样,赵、韩、魏击败智伯瑶军以后,也是擒杀智伯,尽诛其族,瓜分其地。这里已丝毫见不到邲之战、鄢陵之战中那种彬彬有礼的旧“军礼”遗风,而只有无所不用其极的酷烈。对此,《孟子·离娄》有非常准确而扼要的概括:“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这种局面,到战国中后期尤其明朗化。当时的战争,已从兼并的角逐进一步发展为统一的追求了。
在这样的历史大背景下,不仅仅是“竞于道德”早已成了明日黄花,而且连“逐于智谋”也时过境迁了。因为,“上兵伐谋”固然美妙,但现实的状况是,实力才是确保在战争中夺取胜利的根本条件,没有强大的实力,那谋略就无从施展,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战国中后期各诸侯国虽然还注重于“伐谋”“伐交”,但其战略运用的重心,转移到了“伐兵”与“攻城”上来了,遂成为当时兵学文化的最大主题,先秦兵学的发展,合乎逻辑地进入到“争于气力”的阶段。
“争于气力”,并不是一句空泛的口号,而必须有切实可行的措施与手段,通过相应的途径,达到自己预定的战略目标。在当时的兵家看来,只有进行农战,致力于富国强兵,才能够真正拥有从事战争的物质基础与制胜条件。《商君书》《韩非子》《管子》对此均有充分的阐述:“凡战法必本于政胜”(《商君书·战法》),“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管子·大匡》)。他们认为,要确保国家在战争中取胜,就必须注重加强国家的实力,只有具备强大的实力,方能统一天下,这叫作“多力者王”。明确指出,国家的强盛与否由国家的实力强弱所决定,并认为恩德也产生于实力,“力生强,强生威,威生德,德生于力”(《商君书·靳令》)。
到了战国后期,随着兼并战争的日益激化,先秦兵学的主题有了新的转移,“竞于道德”基本失语,“逐于智谋”也逐渐弱化,代之而起的,是“争于气力”,传统型的正宗兵家实际影响力有所削弱,而法家人物的兵学观点则把持了话语权。这是历史的必然,但同时也是历史的无奈!
参考资料
《战国史》,杨宽,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3月
《中国政治思想史(套装共3册):先秦卷+秦汉魏晋南北朝卷+隋唐元明清卷》,刘泽华 主编,浙江人民出版社,2020年1月
《孙子兵法十八讲》,黄朴民,浙江文艺出版社,2023年03月
《管子(全二册)——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李山 轩新丽 译注,中华书局,2019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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