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昨天晚上跟妹妹聊了一会儿，妹妹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有些记不清时间了，于是便去翻朋友圈。翻到了爸妈搬过来时拍的照片，翻到了孩子小时候去旅游拍的照片，翻到了以前跟老板同事一起吃饭的照片……妹妹感慨时间过得太快，十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当年一起吃饭的人都有不在了的吧？”妹妹说“嗯，有两个都不在了。”

十年间这尘世间的变化真的很大，有新出生的，也有人不在了，有新结婚的，也有如我这般没了家的。十年前的那个冬日我拿到了新楼的钥匙，那天是2014年的12月25日，住了十五年的低矮小屋动迁了，换成了一个将近七十平的宽敞楼房。那个23.14平的小屋我跟那渣男蜗居了15年，冬天看电视都要蜷缩在有火炕的屋子那个角落里，盖着被子从窗口看过去。有电视的那个卧室放的床，冬天里根本就不能住人，有火炕的屋子也冷，盖着被子还得穿棉睡衣才行。好在那时那渣男对我还行，怕我冷，看电视时都是他靠着墙让我靠着他。

因此，拿到钥匙那天我激动得都快哭了，两个房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那天我以为那里会是我永远的家。因为屋子已经是半装修状态，我们只是打了储物柜跟厨房里的橱柜，窗台装了理石板，铺了地板，安装了家电，买了家具就搬过去了，装修的时间也仅仅用了七天而已。从那天起我才算不遭罪了，新楼离市内也近了不少，等公交也少受不少严寒酷暑之苦。原本以为这辈子总算是熬出头了，余生只剩存点钱跟他一起养老了（动迁把以前存下来的那点钱都花光了）。不想搬到新楼不久他就搬去了另一间卧室，还说什么他睡觉打呼怕影响我。后来我总是听见他大半夜了还跟人聊天儿，也不知道是用微信视频还是打电话。

住平房的时候没有WiFi，他也没有智能手机，我也没发现他跟谁聊天儿能聊到那么晚。问他，他就说是在国外的朋友在跟他视频。我也就没在意，后来他去卫生间开始关门，家里就我俩，十几年夫妻了去卫生间用关门吗！起初我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我着急上班，他在卫生间好久都不出来，我就直接进去了。当时他在坐便上坐着，盯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我探头看了一眼，他飞快的删除了聊天记录。我只看到他是在微信聊天界面，问他干嘛看到我就删聊天记录，他说本来就是要删除聊天记录的。

我也用微信，我的聊天记录基本都不删，跟老板说了什么，跟兄弟姐妹说了什么，跟长辈聊了什么，跟同学聊了什么都留在微信里。他有时趁我冲澡也打开看，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让他看的，顶多就是被查问这个是谁，那个是谁的，又不是总联系，问过一次下次他也就不问了。我也没有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记性不好，有时候删除了很多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再提起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此，很不能理解他干嘛那么急着删聊天记录。

我也要工作，那时微信的应用还没现在这么广泛，而且搬家前我们也没有买流量，智能手机也只是在工作的店里用回了家没有网基本跟诺基亚没什么分别。那时根本就没想到微信聊天能影响我的家庭，能改变我的生活。最悲催的是，他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他手机上的微信跟qq还是我给他下载安装的。后来，他对那个家开始不闻不问，家里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是我往回置办。再后来他下班开始在外流连，离婚前他已经开始午夜十二点多才回家。有一次说是跟朋友出去玩儿，尽管我不同意还是彻夜未归，回到家我说他两句他还跟我吵。

搬新家第四年我下班回家（上二十四休二十四）开始发现地板上有女人衣服上的钻，打电话问他，他敷衍的说是我鞋子带回去的。可是我才开门进屋，那颗钻在卫生间门口怎么可能是我带回去的。那次我跟他吵架了，冷战了好些天。后来我又发现我的化妆品有人动过，不是口红拧出来没拧回去就扣盖儿，就是面霜的瓶盖只是虚盖在上面……问他，他说“你自己用完不盖好问我干嘛，谁能用你东西。”谁能用完化妆品不拧紧盖子，谁能口红不拧回去就扣盖子。

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他可能是出轨了，直到一年后我工作那家店在扫黄行动中被查封了，他的奸情也终于暴露在我眼前。作为前台，在老板，老板娘，经理都躲出去的情况下我只能安抚了顾客，并一一给他们结了账，最后跟几个员工各自收拾了私人用品大半夜的打车回了家。因为早有怀疑，那天夜里从店里出事到回家路上我几次想给他打电话都忍住了。我劝自己“今天回去如果人家好好的在家睡觉呢以后可别疑神疑鬼的了。”可是，回到家钥匙却打不开门了，知道他反锁了不免疑惑。可是店里的经理刚好发微信给我询问处理结果。我边敲门边回复，可是敲门没人应，于是我就给他打电话。他听我说已经在门口了让我等着他给我开门。

刚挂电话经理就打电话过来问我店里现在什么状态，警察怎么处理的？我边跟经理说我都怎么处理的，还有那天前台收到的钱款都锁好了，还说需要一个负责人去派出所接受处理才能把店门钥匙拿回来。说了这么多他也没有出来给我开门，大冬天的我拎一堆东西外面还挺冷的我就着急了。原本打算经理挂了电话再催他一下儿，多大房子啊开个门要三四分钟还走不过来。可是经理问这问那就是不挂电话，就在我想再敲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我狐疑的看他一眼，只穿了一条内裤，又没穿衣服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呢？这边电话通着我也没法儿问，只能拎起东西先进了屋。

门口没找到我的拖鞋，因为家里有猫我还以为是猫推沙发底下了。许是该着出事吧，鞋柜里面那么多拖鞋我却执着的寻找着我那双。如今回想起来或许那晚我直接拿双别的拖鞋进浴室洗澡，而他趁我洗澡偷偷放走那女人或许也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了。可是我却执意的寻找我的拖鞋，经理也还在问这问那，他问我找什么呢，我随口说了句“我拖鞋呢？”他也不知道是心慌意乱的没想那么多，还是根本不在乎我知道，直接去他卧室把我还水淋淋的拖鞋拿了出来。

我就是心眼再慢也不能认为我不在家他给我刷了拖鞋还晾在他卧室里吧！忘了挂断电话我穿着高筒靴就去了他卧室，鼓鼓的窗帘和凌乱的床单证实了我的猜测。果然，床边挨着暖气的地板上趴了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他怕我打那女人扯着我胳膊把我拽到卧室门口，并喊那女人起来，让她别趴着了。那女人背对着我开始穿衣服，我则拿手机想拍照，这才发现手机还在通话中。挂断电话，我拍下那渣男跟那正穿衣服的女人。那渣男仗着力气大抢了我手机要摔，我说“我微信里好几千块钱呢（我几个月的工资，去掉家里开销都在里面）你要是敢摔我跟你没完。”

趁他迟疑我抢回了自己的手机，我让那女人转过来，那女人没敢回头。那渣男看她衣服穿差不多了硬拽着把我拽回我的卧室，关了门挡在门口。跟我说“你也不用哭，你也不用闹，既然撞见了你想怎地就怎地吧！”事实上我没哭也没闹，只是问“找她花了多少钱？”那渣男说“她不用钱。”我说“不用钱那就是用感情呗？”他说“就是以前饭店的一个服务员，这两天闹心，她发微信问我干嘛呢，我说在家喝酒呢，你来不？她说来，我俩都喝多了，我不行你也知道，就搂着睡一会儿啥也没干。”床单滚成那样谁信啊！再说了，啥也没干喝多了为什么不让她睡我卧室，或是他去我卧室。已经发生了的事我不想拿他的过错惩罚自己，不愿想太多，可还是气的一夜没睡。

想了很多，怎么也接受不了跟他吃那么多苦最后遭遇这样的背叛。群发了一条信息跟他哥，他外甥媳妇儿，他侄儿，他朋友媳妇儿（也是我朋友）道别，跟他们说了这件事也跟他们说了我要离婚不能再跟他们联系了，删掉微信只是不想再想起他。一直没哭的我，跟他们道别时哭的泣不成声，二十年了，我早已将他们当自己孩子一样，跟他朋友媳妇儿也处的跟姐妹一样。我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那感觉就像活生生将我那二十年从我生命中剥离一般的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拿着上楼后那四年多去掉花销攒下的那点钱想回父母家。他居然问我“钱你都拿走啊？”我说“那么大的房子还有家电家具都给你了，这点钱你还要吗？不行我就起诉，我有照片，到时候法院怎么判我都接受，就是判我净身出户我都认。”他知道自己是过错方，说了句“你爱怎地怎地吧。”就上班去了。离开那里时，刚下楼就接到他二哥电话，他二哥人挺好的他喝多了对我动手他二哥骂过他，也劝过他。如今知道他领女人回家胡扯打电话说他了，又打电话劝我原谅他，我说“他俩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说我想怎地怎地，哥，你也别劝我了。”

挂了电话，公交车上他外甥媳妇儿也打来电话，让我别生气了说男人都那样，让我别回娘家去她那呆几天消消气。我说“如果是你，你能原谅他吗？”那孩子只能劝我“那也别回娘家，来我这呆几天吧。”我拒绝了，我知道她想我冷静下来考虑清楚了再惊动家人。可是还有考虑的余地吗？换了谁遇到这种事情怕是都不能原谅吧！那不是简单的原谅，而是每次想起来都要原谅他一次，得多相爱才能让我毫无底线的去原谅啊！

到了父母家我就病了，在跟父母说了想离婚之后饭都没吃倒头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晚上睡醒了我跟老妈说不能再呆在她家了，我得回去租个房子先把东西搬出来。老妈不放心陪我回去了，找了家小旅店住了下来，当天店里通知我事情已经解决了让我第二天去上班。于是我边上班，下了班边开始找房子，每天都要走很远，因为下了班没能好好休息那几天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好在老板，老板娘跟店里的员工都很体谅我，我妈怕我出事还偷偷去店里看过我，没进去，看我在忙就走了我下了班才跟我说。

终于在事发后的第三天找到了能短租的房子，退了旅店的房，当晚我就回去接出了家里的两只猫，还拿了简单的行李跟妈住进了出租屋。老妈心疼我租了个那么破旧的房子，忍不住掉眼泪，说“从那么宽敞明亮的房子搬这来能受得了吗？”我笑着安慰老妈“就是过渡一下儿，等春暖花开了我在你附近买一个房子，到时候买个好一点的，这里顶多住半年，别难受了。”后来每天下班老妈都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我还顺便找了个能搬家的货车。事发第七天我永远的离开了那个我生活了五年的家，搬家时好几家邻居过来帮忙，如同那几年遇见我拎着米面油就搭把手一样帮我搬东西。只是以往说说笑笑的，这一次全是不舍。

楼下那家的大哥偷偷告诉我，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当时我什么都没说，车开了我跟妈说“怎么早没人说，我知道了才告诉我！”妈说“这种事谁能给说，这是你知道了也要搬走了人家才忍不住告诉你一声。”我一想也是，不是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吗！回望那栋楼终于忍不住落泪了，所有人都下楼后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轻声跟我爱了五年的那个家告别，关上房门那一刻泪湿双眸强忍着没让泪滑落，我知道关上这扇门便再不能踏进那个屋子，这一别便是永远！

到了出租屋忙忙碌碌的搬完东西，老妈帮我整理了一些日用品出来，大部分东西都没打开包装，迟早要离开的用不上的东西索性就那么放着了。老妈不放心硬是陪了我半个月，快过年了才回家。妈走后我喝醉了，大哭一场，忍忍了许久的泪尽情宣泄心中的委屈，五年前这个时候我欢天喜地的拿到钥匙有了那个家，五年后还是这个时候我却永远的失去了那个家。哭过了，日子还是要过，第二天依旧去上班，下了班依旧守着那两只猫发呆，直到春节放假。那天是年三十儿，我们工作到中午十二点老板就让我们放假回家，把我定在初四上班，初三开业是我对班的班儿。男部大哥留下来等我打完报表，锁了门，对着走出一段距离的我喊“初四见。”我难得的笑着回“初四见。”

然而，世事无常2020年春节的鞭炮硝烟未散，大年初三刚吃完午饭我对班就给我发信息说出现疫情了，明天不用去上班了，公交车都停了，听说下午出租车也不让跑了。惦记着家里的猫我匆忙从老妈家出来打车回了出租屋。这一呆就是四十来天，街道上没有行人，没有车辆，不能工作的我心里很慌，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好不容易可以上班了，去了五个班又不让营业了，于是继续困在出租屋。好在再上班除了必须戴口罩其它的都正常了，房租快到期前我辞了工作来这边找房子。依旧每天不停的在附近寻找，有次累的都发起高烧，最后终于选了现在的房子赶在房租到期前搬来了这边。

然后就是找工作，第一份工作做了两年被同事陷害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然后又找了上一份工作，一波三折干了二十个月，因为跟老板娘吵了两句被老板娘找借口辞了。一转眼搬到这边四年整了，今天回想起来才发现距离我拿到那个家的钥匙竟然刚好十年。十年，对我来说虽没有生死两茫茫却也是一波三折，搬家就搬了三次，换了四份工作，从两口之家混成了孤家寡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禁不住会想“人家越活身边的人越多，嫁人了，生儿育女了，孩子成家了，孩子有孩子了，子子孙孙绵延不绝。而我呢，无儿无女，起初还有个伴儿，再不济也有个人一起撑着。不想，穷也没散，没有孩子也没散，最后却败给了饱暖思淫欲。明知世上没有什么如果，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是还住在那个低矮破旧的小屋他会不会就不能出轨，我会不会还有个伴儿！”

都说造化弄人，为何造化捉弄的都是我！挨过了酷暑严寒，再苦再难都不曾分开的两个人，怎么条件好了心却变了呢！这四年里很少回那个城市，偶尔有事回去一次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那毕竟是我生活工作了二十年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同事，朋友，有我很爱很爱的那个家。我说想攒钱换个大房子，妹妹不赞同，说以前那么小的房子都住了换它干嘛，可是谁能理解住过大房子的我窝在这个小房子里的委屈与不甘。旁边都是大户型，每次两家同时开门我都忍不住难过，曾几何时我也住把西山那种大户型的房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沦落至此。以前换工作的时候还能安心的休息一段时间，如今失业就如同被架在铁板上烤，那样的焦虑无助谁理解啊！十年前我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如今我也不敢想十年后会怎样，唉，十年后我或许已经不在了，谁知道呢！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的日子多一天少一天对我来说有分别吗？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在养老院等死吧，再不济就是静悄悄的死在家里！生既无所恋，死又何所惧，这世间再美我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