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存在于车窗里,好像她天生就是在那里的,与在车内度过一小段时光的我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大概就是,在我的时间轴中,没有在车中的这一段时间,只有起始的时间点,因为这一段时间于我而言是不需要的,我只需要从这一段端到达那一端这个目的。
而她不一样,她是存在于通往终点的这个过程中的。不知道她自己是否这样认为。
她牵着一个孩子,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孩,这样看来,她就仿佛这这个男孩的妈妈似的。或许确实如此,但在我的眼中,她还只是个少女。
或许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皮肤也不像少女那般白皙光滑,但是这一切,都被她深红色的长裙和窗上朦胧的水汽给遮盖住了。
好像在这一段过程中,时间就定格在了她十七岁的时候,她最美好的时候。
我倒是想不透过任何物质来看看她,看看她清晰,真实的样子,然而我又不愿流露出我在意的情感,虽然她只坐在离我两个位置的地方。况且 ,只是透过窗户这样看着她,我就觉得足够美好了,就像透过博物馆的玻璃看一幅名画。
她会在哪一站下车呢,会不会和我是一样的呢,我不禁这样想到。她会去往哪里呢,城市,乡村,还是只是搭上另一段旅途。这样想着,她在窗里的样子便好像渐渐真实起来了。
随着汽车的前行,窗中的景色也跟着动起来了,车在向前走,然后时间却好像逐渐退去了,而她却是静止的,似乎在暗示她是身处于车中而不是窗外的世界。
话虽如此,我依旧觉得,她与我不是在同一个世界中的,如果她在车中,那么我又在哪里呢?
我是不可能存在于窗外的世界的,因为我清晰地感受到,我与汽车在一同向前流动着,那么,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只好认为,是我与她的世界在某个节点相交了,然而时间确实一成不变地退去的。
是的,在流动着的时间之上,有两条线相遇了。
但是,这一次的相遇并不会改变我与她行走的轨迹,因为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相遇了,她也不会来到我的世界,而我自然也不会前往她的世界。
我们的相遇,在其中一个人的离开后就不会存在了。
那么,这两个世界会不会在某个世界点再次相遇呢?倘若我在中途改变了我的轨迹,比如说,我改变了我的终点,跟随她在某一处一起下车的话,未来的世界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呢?
这个想法让我有一时间的兴奋,然后我又马上平静了下来,我并不希望改变这两个世界相遇的时间。
即使我有这样做的冲动,我并不希望,至少我认为我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我就这样只是看着看着窗户,看着看着,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看窗外的世界还是仅仅在看窗中的她了。不过这是无关紧要的,也许我只是透过了窗户在窥探另一个世界吧。
我不知道这样的时间维持了多久,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我知道,这次的相遇就这样结束了。
好了,我们到了。
话语轻轻地从她一开一合的唇齿中流出,似乎是在说给她牵着的那个孩子听。但那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好像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但在我听来,她却好像在与我告别。
不是那种直白的告别,像是“再见”之类的,而是十分委婉的,像柳絮悄无声息的飘走一样。
车门打开了,红格子都是长裙一摆一摆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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