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書颜 公众号:書颜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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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在柳城,谁都知道杨柳苑轻舞姑娘的舞,乃柳城的一大奇观。与桃花坊的扇歌姑娘的歌,同为秦楼翘楚,楚馆双绝。
许多文人雅客慕名而来,只为求得佳人一舞,大饱眼福,便是今生无憾。
只是,人生哪得事事畅意。这轻舞姑娘心高气傲,随心所欲,芳踪不定。兴起之时,才会到杨柳苑一舞,至于众人得见不得见,全凭一个缘字。
夜诺倒是幸运。
头一回来柳城,便遇上了。
杨柳苑内,丝竹悦耳,蝶影蹁跹,浓郁的脂粉味儿扩散在空气中,染开了一片华丽的奢靡。
一曲荡人心魄的琴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那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
一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在漫天花雨之中,空谷幽兰般脱俗而出,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恍若画境中走来的人儿般,晶莹剔透,不沾染一丝凡尘烟火。
红台四侧,皆是执了盏七彩琉璃宫灯,灯光潋滟凄迷,衬得女子脸上的银色面具愈加夺目。
灯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此时琴声骤然转急,女子以右足为轴。轻合羽扇,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
百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粉色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粉色波涛,女子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夜诺静坐在二楼雅阁之内,凤眼半眯,神色清定,修长的手指握着乳白色的月光酒杯,轻轻摇曳着。杯内酒水泛起的清泠光辉映过他清隽的眉眼,倒是别有一翻风韵。
“倾天一舞!”唇下低吟,嘴角微微翘起,浮起了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地扫了身旁的随从一眼,那人立即得令而去。
2.
半晌的功夫,便领了一丰盈的妇人,匆匆而来。
未等妇人开口,夜诺率先发了话,
“开个价,她,值多少?”说着,长指一斜,直指台上那抹无暇的身影。
“这……”妇人顿时神色一滞,支吾久许,竟是无从接口。最后,只得讨好地笑道,
“这轻舞姑娘可不是咱杨柳苑的姑娘,她的来去,自然由不得奴家说了算。”说话间,竟往夜诺身边靠了去。夜诺微微皱了皱眉头,对她的靠近深感不悦。
见此,一旁的随从立即上前,将妇人隔了开。
“爷要是想找乐子,咱杨柳苑多得是俊俏的姑娘,不如……”到底是走惯了风月场的人,妇人眉目一转,自顾退到了一旁,开口说道。
而夜诺像是不耐烦了般,摆了摆手,将妇人谴了下去。妇人无奈,只得悻然离去。
本以为无望。却见那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而来,夜诺回眸时,她人,已到了跟前,冷凛的香气扑鼻而来。他闻得出,是梅花的香气。她脸上,依然戴着那张银色面具。
淡淡地开口,声音无波无痕,
“公子认为,奴家,值多少?”
夜诺并没有回答,自顾给自己倒了杯清酒,送入口中,咽下。才转眸望向了她,浅浅的玩味从他眸底晕散开来,化作了一地冰冷的清光。他的声音寒冷而低沉,
“姑娘想要什么?”
“呵呵呵呵!”她娇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如莺鸟初啼,婉转动人。忽尔,她竟伏到他耳边,柔声魅惑道,
“你来南宫府寻我,寻得,奴家便是公子的人了。”
语落。一个优雅的转身,悠然的身影已经淡出了夜诺的视线。
“有趣,有趣!”摸了摸额首,夜诺再次失笑。
3.
当夜诺出现在南宫府时,天空,很蓝。是那种纯净的蓝,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陈泄而下,在他身上打了一层闪亮的光影。
他的神色,很平静,恬淡如半夜的皎月流光,却又冰冷若冬日残雪。
半侧的身子,慵懒地躺在红褐色的紫檀木肩舆上,由手下抬着,趾高气昂地进了南宫府。
单是开路的女婢便有十六人,白衣四人,青衣十二人,每个人手中都执了盏金色镂花宫灯,衣袂飘飘,仙姿袅袅。
而跟在肩舆后边,又是护卫十六人,各人手中,各有一把玄银大刀,身材魁梧,通是藏青色的袍子,墨色腰带,步伐稳健,落地有声。
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庭卫。
浩大的场面,倒是摆足了夜诺无泪之主的派头。
然而,夜诺的到来,却像一颗石子,惊扰了南宫府的一潭死水;
又似一阵凉风,吹乱了南宫炎心下的宁静。
他是,又喜,又惊,喜得是眼下有了和无泪之城合作的机会,惊得是,夜诺难以琢磨的心思。
不过,思虑归思虑,那表面的功夫,他南宫炎做得是非常好。夜诺才下榻,他便迎了上去,双手抱拳,免不了一翻客套的虚语,
“城主大驾光临,倒是让寒舍增光了不少。”
而夜诺,倒是不多话,微微颔了颔首,浅声道,
“有劳庄主。”
就这样,夜诺在南宫府住了下来。
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南宫珊,南宫府的三小姐。
说起这三小姐,可真真是千金小姐,天之骄女,乃南宫炎的原配夫人柳洛所出,深得南宫炎宠爱,又生得一张好容貌。从小便被众人众星捧月般捧着,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而唯一的一次出丑,便是归结于夜诺。
4.
一年前,这三小姐来了兴趣,想来个比武招亲。于是便广发请帖,邀请了江湖各门各派的少年英雄前来参加,自然,也请了夜诺。
只是,无泪之主夜诺丝毫不卖佳人面子,随手便将请帖给撕了,还道了一句,
“此等女子,安能配本主!”
此话一出,三小姐立是雷霆大发,放出狠话
“这天下,没有我南宫珊嫁不了的男子。”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对于夜诺的轻视,南宫家虽是不满,可无泪之城富可敌国,又掌握了大半个江湖,焉是雄霸一方的南宫家,也只能作罢。
再者,这些年来,南宫家的当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大半的家业早已挥霍一空。表面的风光,不过是为撑住面子罢了。
如何惹得起无泪之城。
不过,她南宫珊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一听到夜诺落脚南宫府,拿了鞭子,立即就冲到了夜诺的跟前。
说句实话,南宫珊长得并不差,鹅蛋脸,烟柳眉,一对眸子水灵剔透,将珍珠都给比了下去,肤色红嫩,再衬着身上的亮丽红裳,越发的娇媚动人。
可夜诺毕竟不是平凡的男子,面对着眼前的艳丽红妆,半点心动都没有。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南宫珊,自顾闭目养神起来。
向来骄纵任性的南宫三小姐何曾受过这般冷落,心下一恼,提起手中的鞭子便挥了过去。
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南宫珊的鞭子被一白衣女子握在手中,女子另一支手里的长剑就停留在南宫珊香腮左侧,几根发丝划过剑端,飘然落到地上。南宫珊心下一惊,怒声吼道,
“这里是我南宫府,你还杀了我不成。”
她话才落,女子的剑又靠近了几分,已然贴到她脸上。剑身的寒气,逼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才要开口,却听得夜诺道,
“这般娇艳的容颜毁了可惜,妃雪,就毁了她一只手吧。省得她吵得天下不宁。”
“你敢?”南宫珊又是一声怒吼,可声音里的底气已是不足。水灵灵的大眼睛,早已聚满了朦胧的雾气,泪水一触即发。
5.
妃雪偏移剑端,就要朝着南宫珊的右手刺去。幸得,南宫炎及时赶了来,将南宫珊拉到身后,食指轻弹,弹开了妃雪刺过来的长剑。向夜诺深深鞠了一礼,软声道,
“小女无知,得罪之处,还望城主海涵。”
“哦!”夜诺轻轻应了声,坐起身来,并没有望向南宫炎父女两。反而接过妃雪递过来的香茶,小饮了一口,道,
“这茶香气倒是好闻,可惜味道浓烈了点,偶尔饮一口还好。若是常饮,还是不值。”
听出了他言语间的深意,南宫炎连连点头。
“是是。在下一定严加研制,势必让这茶香,味俱全。”
“嗯!”夜诺,点了点头。
“若是无事,那庄主就请吧!”
“是,告辞!”说完,南宫炎又是向夜诺一抱拳,才领了南宫珊,夺门而去。
待两人离去。夜诺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深沉的笑意,然后,又是望了一眼身旁的妃雪,懒懒地道,
“雪儿,本主送你一个夫君可好?”
妃雪翻了翻白眼,冷冷地道,
“主子您自个儿玩就好,可别拖婢子下水。”
“呵呵呵呵!”听下妃雪的话,夜诺开怀地笑出声来。
6.
眨眼之间,寒冬初临,天气转凉。雁南归。
轻舞在房中绣了几条垂柳,单薄的柳条儿,飘然丝帕之上。
雪白的帕子,嫩绿的柳枝,显得越发的清冷。轻舞倒也不在乎,自顾绣着。
是千惜匆忙的脚步,让她停下了走往的针步。抬起眉眼,柔声问道,
“这是怎么啦?”
却见千惜一脸的喜色,淡稀的眉毛微微向上扬,激昂的声音里难掩深刻的喜悦,
“听说前段时间,三小姐差点被废掉了只手,最后还是庄主及时给赶来了。
小姐你不知道,当时三小姐吓得都要哭了,那模样,别提有多窝囊。就是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她出丑的样子,可惜了,可惜了。”
说着,她还连连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不胜懊恼的德行,接连着说了两句可惜。
轻舞搁下手中的针线,水袖挡住樱唇,沉沉低笑。可她笑的并不是南宫珊,而是千惜滑稽的模样。
过了许久,才放下水袖,起身走到千惜身旁,语重心长地跟她道,
“往后这些事端,你少些掺和,真得撞上她啊,看你怎么收场。”
将轻舞的话听了下去,千惜更是恼火,遂然道,
“那有什么呀,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话才出,就被轻舞狠狠地瞪了眼。
“说什么混账话呢,还嫌我事不够多呀!”
兴许是轻舞的语气有些严重,千惜这才消停了下来。绕到轻舞身边,委声道,
“小姐莫气,是惜儿不好。往后只要小姐生气的事,惜儿都不做了。真的,惜儿说到做到!”
见她如斯委屈的神情,轻舞只觉得心下不忍,整颗心都软了下来。声音也跟着软了下去,道,
“这南宫府,岂是我们自如的地方啊!若你有事,我该如何保你呢?”说到末句,轻舞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慢慢地,有些远了。
像是在讲给千惜听,却又似在讲给她自己听。
而千惜不是傻瓜,轻舞言语间的意思,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过,她们都没有想到,南宫珊会在这时候出现。
7.
当南宫珊被大批的婢女拥着,出现在房内时,轻舞心里,出现了不好的预感。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轻舞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
“不知道三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然,轻舞话才刚落,南宫珊的巴掌就招呼到了轻舞的脸上,白皙的玉颊立即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痕。只见南宫珊紧拧着一双秀眉,狠狠地道,
“你这死丫头,就是不安分,本小姐被羞辱你很开心是不是?那今天本小姐就让你好好开心。”说着,就从腰间拉出了鞭子,就要朝轻舞挥过去。
幸得她身边的丫鬟听雨拉了一把,在她耳边轻声道,
“小姐莫下手,这丫头已被庄主许给了伏家老爷,已是伏家的人了。若是伤了,怕是又得闹个不休了。”
听得听雨这么一讲,南宫珊转后想想也是,才停下手来。改为出言讽刺,
“你倒是跟你娘一个模样,天生的狐媚子,不过你可比你娘逊色多了,起码你娘勾引的是英俊潇洒的父亲,而你,居然要个老头子。”
轻舞心中,怒火燃起,终还是隐忍不发。倒是千惜沉不住气,一时口快,道,
“三小姐你何苦刁难小姐呢,可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呢,你就不怕死后入那十八层地狱受那千锤百炼之苦么!”
这下好,南宫珊本就因打不到轻舞而一肚子的闷气,千惜自己竟撞了上来。三小姐的鞭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千惜的身上,鞭鞭凶狠有力,所到之处,无不皮开肉绽。
几鞭下去,千惜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而南宫珊仍没有停手的意思,一边挥鞭子,一边道,
“好你目中无人的小蹄子,我治不了你主子,我还治不了你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千惜只觉得自己犹如被放入烈火中焚烧般,火辣辣地疼。却又强忍着疼,不让自己痛哼出口。
轻舞终是怒了,大喝一声,
“够了。别忘了无泪之主还在府内呢,庄主的意思你不会不懂吧?何苦在我这里污了你三小姐的名声。”
轻舞这句话说得是奇巧,字字说到了南宫珊的心里。
确实,南宫炎动了和无泪之城联姻的念头,夜诺的意思,怕也是这个意思。而放眼南宫家,也就只有她南宫珊有这个资格。
只是,若是她的心狠手辣传到了夜诺的耳中,只怕,怎么也挽不回来。父亲虽然宠她,可南宫家要是完了,她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想着,手也就停了下来。丢下一句,
“今日暂且饶过你们。”便扬长而去。
轻舞赶忙奔至千惜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却见她虚弱地笑了笑,好生安慰轻舞道,
“小姐,我没事。”便整个人昏了过去。
轻舞心下一急,泪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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