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在会所包间公司七大事业部和研发的头头都来齐了,厨师按我的吩咐做好一桌丰盛的宴席。我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茅台酒亲自倒入分酒器里面。众人面色凝重,不吱一声,好像来吃后鸿门宴似的。我一面倒酒,一面冲立在一边伺候的服务员挥了挥手,她退出去带上门。我脸上始终带着轻松的笑容。目光一个个扫向他们:你们怎么一个个心事重重的,又不是年终过堂。腾达那边并购不成了,我们新智的日子就不过了,大家就散伙了?你们都是老江湖了,做买卖没有在一个树上吊死吧,我们还可以找其他买家吗,价格比腾达更好,对赌更容易完成,我们是不是更容易上岸?
金融事业部的老游言不由衷地附和:那是那是。一面打探我的口风:老大这两天找到了一条新船?
我嘿嘿一笑:你们这些人多的跟我十二三年,少的也有三四年,我什么路数你们还不清楚吗?我拿了一个分酒器和一个小酒杯,然后转了下玻璃台面。说:每个人领自己的酒,咱们先把酒喝明白了。茅台酒虽好,一两个人也喝不了这么多,喝多了不是也得吐出来吗?好酒一起和才有意思嘛。
我盯着他们一个个机械地转东台面领酒。做公司这些年,我从来不把宝压在员工的忠诚和操守上面,在利益面前,有时那头多几粒花生米,你就背叛了 。陈璐这次许给他们大概看上去能多出不少。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公然挑战我,至少表面上仍表现的战战兢兢。
老郑被他老婆算计瞬时警醒了我。如果一个人诚心想算计你,防不胜防,况且又是熟知你底细的身边人。况且这货又是这么烧包,在外大搞行宫也不找人耳目,每夜翻牌子睡嫔妃人尽皆知。在内仍旧让他原配主管财务,掌握财政,岂不是太阿捯持,玩火自焚。
人都是这样,看别人问题都很清楚,到自己,灯下黑。老郑的前车之鉴让我立刻意识到巨大的凶险。在巨大的利益博弈面前,陈璐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做不出来呢?对她一定不能用常归的道德规则来揣摩,用最坏的恶意来预测进行防备,才能有备无患。倘若怀了妇人之仁,被她反咬一口,悔之晚矣。
等大家都拿到酒,我环顾全场,举起分酒器一饮而尽,差不多二两就下肚子,我的脑袋瞬时嗡的一声,众人看了,不是我唱得是哪出,面面相觑。我也不让,径直举起筷子吃菜。我吃了几口,停下筷子,望着他们,淡淡一笑:你们看看,酒里菜里都没下毒吧,我给你们试过吧,你们还等什么?
众人听了,长出一口气,各个开始放松下来,老游举起分酒器笑道:老大一口闷,我们也得跟上节奏。
我摆了摆手:别,我心疼我茅台,你们该怎么喝怎么喝。
老游笑道:好的,我们连干三个。我用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们喝着、吃着,表演着。这轮刚过去,门哐当一声,陈璐出现在门口,见屋内情景,一脸惊愕。她假意对我们嗔怪道:好呀,你们不等我就开席,待会没人罚酒三杯。
我扭过头去没理她。桌上没有多余的椅子,她吩咐服务员:小琴,帮我拖一把椅子过来。
屋内气氛极为尴尬,众人停下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公司小二百号人,呆满半年的都会听说老板夫妻之间那点不公开的秘密。老员工就了解的更清楚,我和她的各自有多少情人,什么时候大打出手过等等。不过在公开场面,我们勉强演出夫唱妇随、配合默契的剧本。毕竟这些烂事挑的人尽皆知,对生意有影响。
小琴费力地拖了一把椅子来,老游靠在我边上,往外挪出一个位置来,陈总挨着张总坐吧。
我指了指对面,吩咐小琴,坐对面。陈璐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小琴自然更听我的,将一直放在对面,从服务台拿了一套新餐具。陈璐穿着低胸衣裙,上面是黑似,下面是粉红色的,更显得身材干巴巴的。头发烫得跟乱鸡窝似的,一张姜黄的骨棱棱的方脸,好似一个骷髅,看了就倒胃口,不知道当初我何来这么大的勇气跟她结婚。
我下午三点半登机之前跟研发总监阿松打电话,让他五点半开车来机场接我。上了车我让他直接开到会所,路上我盘问他:这两天陈璐是不是找他谈过。他起初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我冷笑一声,稍稍敲打:阿松,你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你的那点小九九我门清,你不肯安分单子有效,没有手腕又自以为是。你这两下子研发部耍一耍还行,出了一亩三分地,你就是一个雏儿,被人家玩得团团转你还不清楚。老游早就跟我全盘托底了,想兑个好价格。
阿松听了,车里开着空调,额头鼻头竟然冒了汗,一走神,差点追尾前车。他连忙喊道:刹车刹车。
他急着一脚刹车,使得我们身体猛地往前一倾斜。后车超过来,司机摇下车窗,伸出头冲我们大骂:妈的,会不会开车。
阿松更慌了,显得手足无措,似乎是新手开车,忘了怎么操作了。
我脸色缓和下来,伸手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看刹住扯了就不会出车祸了。你是我的老人,用顺手了,除非你非要跟着别人走。
阿松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小眼睛闪着真诚的光芒:张总,我永远是你的兵,你打我走我都不走。陈总找我私下谈过一次,让我稳住研发部,许给我一些好处,我一直也没动心,想等张总回来再详细汇报。
我点头微笑表示嘉许:阿松,你跟我这些年我没有亏待过你吧,这次也一样,并购成了,该分给你的那份我会少你的么?但如果你想多拿多占,你就得有本事占得住拿得动,还得护得住,不会被人抢走。
阿松连连称是:张总说得是,兄弟们跟着张总实现财务自由。
路上阿松将陈璐跟他谈的细节一一托出,到会所之后,我立刻给事业部的头头打电话让他们即刻赶到会所开会。
陈璐还想稳住阵脚,端起酒杯来,笑道:刚从腾达卢总的办公室回来,谈得差不多了,兄弟们上岸在即,三年后就可以实现财务自由,可以在海滩遛狗了。她用傍边老金的酒给自己筛了一杯,举起酒杯来:大家先庆祝一个。一面吩咐小琴,拿就来给我筛上。
腾达这条线是她牵来的,她觉得是自己博弈的筹码。但老卢不过是常务副总裁,充其量股东会投票有一票。他这样的老江湖谈过两次就很清楚谁说了算,不过倘若承诺的回报更多,何乐不为,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我淡淡一笑,大家先听我讲个故事,再喝不迟。是腾达老板方震身边的秘书传出来的,方老板有钱吧,每年开高管会都要讲一段话。什么话呢,你们也听听。外部的话语体系和内部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方老板对他的高管们说什么呢。没有钱,老板是什么呢,狗屁不值。所以钱是老板的命,谁要偷他的钱就是谋财害命。就像猎食动物捕猎成功却会护不住食物。这种老板不配当老板。当然,论功行赏另当别论。
方老板原话传了几版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老卢胃口这么大,方老板又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就算并购成功中途有人爆出一点内情来,在场的谁能从方老板口袋里顺利拿走钱呢?
我告诉你们,腾达不是一个潜在的好买家,我们不过预演一下,我已经找了另外的三家。我举起筷子夹了口菜:菜热了烫嘴,凉了变味了。恰到好处才够滋味。说着我端起酒杯来喝了喝一杯: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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