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小张吹着口哨拿出钥匙,打开了监控室的门,今天是他的白班。检测了一下所有设备,他把身子蜷进转椅里,啃着还有余温的手抓饼,右手划开了手机屏。昨晚打王者打了一半,现在他又活蹦乱跳地组队了。
不知过了多久,话筒里传来”呜呜呜......“的声音,小张抬起头,不耐烦的瞥了一下墙上的钟,七点半了,这该死的电梯怎么又出事故了?还是在早高峰即将到来的时候。”喂?“他按下通话键问了一下。没有人回答,也许是有人误按了按钮吧!挂上电话,他接着蜷回椅子再次回到战场。”呜呜呜......“又是这个声音,小张跳起来接通电话,还是没人回答。谁在捣乱?他赶忙看向监视画面,想找出那个可恨的捣乱者。
灰白色的画面里,电梯正停在十八层,一个中年妈妈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匆匆登上电梯。一切都很正常,也没有人去碰触旁边的通话键。可是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今天又要迟到了,这个月扣多少钱了?都怪这孩子老这样拖拉。”女子背对着电梯,孩子站在他的身后,一切没有变化,“唉,我太难了!他整天下了班就玩手机,家务活、孩子,他什么都不管不问。谁工作了一天不是一身疲惫,可这个家不能总甩在我一个人身上。真的想离婚了,可是孩子该怎么办?”
声音变成了小孩子的:“妈妈又生气了,我也不想说话。我不想去学校,老师就会跟我们发脾气,还有浩浩他们,总缠着我骂我,我给老师说老师不管,今天我不行就躲厕所里吧?”男孩子打了个哈欠,“我好想睡觉好想玩,可是今天下午放学还得上学而思。真是太累了!”
电梯到了下一层,保姆打扮的女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话筒发出了一阵杂音,接着声音又变了:“这孩子长得这么高了,时间过得真快。我的时间什么时候到头啊!每天吃喝拉撒睡都要人照顾,给女儿添麻烦。”小张顺着声音看到了轮椅上坐着的老人。“最近心脏总是难受,可看着女婿的脸色,我也不敢说什么。活够了,早点死了吧!”
站在一边的保姆沉默不语,她的声音传过来:“儿子说他生活费不够了,这小子准是又在女朋友面前充面子了,大手大脚的,一个月没过五千块就都花完了。他不知道我这儿伺候人有多累。昨天晚上这老太太又拉了一床,我洗洗弄弄到了两点半才睡下。他赶快毕业吧,那样他就体会挣钱有多难了。”
这一层电梯停得有点慢,一个老头子拄着拐杖,一步三停地迈上来靠着一边喘气。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袋子。“今天的天真闷,我喘不上气了,”声音变成了老头沙哑的嗓音,“上完医院得去早市,路上多歇几次吧!那儿的菜便宜。我们的养老金不高,孩子们不富裕还得养孩子,每天回来累得吃不下饭,家里省点儿是点儿。老婆子也累啊,天天弯腰带孩子,腰疼得直不起来。她那身子骨还没我结实。”
此时此刻,小张发现了新大陆,这对讲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听心的功能。他饶有兴趣地听着,眼看着一个胖女孩拿着汉堡走进来,他赶紧继续听,“妈妈老是让我减肥,可是我饿啊!要知道营养餐有多难吃,猪食都比它强。同学们笑话我我很难过,可是压力越大我越是饿,减不下来怎么办?呜呜.....”女孩躲在一角小心翼翼地舔着汉堡。
“讨厌!”声音又变了,小张抬头看到了一对夫妇手拉手进了电梯,“今天该上交企划案了,可可那个狐狸精一定会来捣乱。齐老板那边真是贪财好色,她不就比我年轻漂亮么,犯得着围着她喜笑颜开的。半年来她有什么业绩,一个劲儿捧她。她可我不顺眼天天给我扎针,我都被挤兑到墙角了。今天这份计划非常完美,这就是我的实力,我看她怎么说。”女人想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嘴唇轻轻磨动。
男人似乎被她捏疼了,低头看看她。“今天得把陈经理托的事办了,那边催了。去公司就得主任说,想起他的脸色就头疼,他说什么都得笑着应付过去。工程那边还得查一下那边的进度。唉,中午吃不上饭,晚上还有饭局,这一顿饥一顿酒的,胃炎还没好呢!”男人想着对着门发呆。
最后上来的是个男孩子,穿着高中的校服,捧着一本题集,小张本以为不会再听到什么了,谁知声音又出来了:“填报什么志愿?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除了考好成绩,我从来没有想过太多。活着真没意思!上大学混四年还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未来真茫然。要像同学就好多了,人家爸爸妈妈有权有势早给安排好了前途,不用作无谓的努力。”这话让小张再没有了玩游戏的兴致,心口堵堵的。
电梯就在一阵阵纷乱的杂音中行驶到了一层,门开了,阳光折射进电梯里,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换了一副表情:母子牵手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保姆微笑着推着轮椅跟别人打招呼,老太太容光焕发。女孩抱起了汉堡,一脸阳光地上学去了。年轻的夫妇妻子温柔甜美地抬起头,丈夫体贴地帮她整理碎发。高中生背着题集,匆忙又充满活力地向大门走去。
人人都该拿奥斯卡,想着小张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他想再听听电梯的声音,然而只有呜呜的声音传来,凄惨而荒凉,让人不寒而栗,那声音似乎从地底传来。谁说幽冥才有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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