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诞生于泥土里，在田野里
茁壮，嘴巴里灌满坚硬锋利
的石块，头发就像野草，杂乱，
倔强
我有所房子，乌黑的瓦檐，黄
泥筑的墙，以及被雨滴掼
透的青砖
篱笆倒了，也顺着带倒了爬
着的青藤
院子里的大缸，过了几夜，接
满了雨，那我就要进去游泳，
一圈又一圈
2
漆黑的夜还挂着几盏寂寥的灯火
我在池塘里安眠
独自一人
3
我的眼前是有田野的
高高低低的堆叠着
堆成了山岗上摇曳的金黄
山岗上有水牛，弯弯的犄角，
低着的头，南风拂过，吹乱了
一地青黄，亦如往常
4
田野是辽阔的
从我的脚下一直撞进了海里
我看到的庄稼全都枯黄
龟裂的土地扯出黝黑的痕迹
一脸沟壑的老人，哭丧着，杀掉了
同样满身沟壑的老牛
远处走来出嫁的队伍
沿着田梗向天空抛洒白米
那是对新生活的祈福
或许他们没看到身后的饥黄
正沿着脚印，收捡生命
5
北方还有个姑娘
赤裸着身体
在山岗上舞蹈
扭曲的身体，诡异又浪漫
她的脚趾陷入泥土，和树根
一起欢舞，将野花插满鬓角，
装作自己是一颗枯死的树
6
村口的那口井早就干了吧
不然我怎会在淤泥里
找到
两具纵横的骨头
她披着嫁衣
横躺在腌臜横生的井里
颜色鲜艳，就像狼藉的血
我大声叫喊：来人啊，来人啊！
女孩走了过来
向井底望了望
“我什么也没看到”
女人走了过来
向井底看了看
“我什么也没看到”
老妪走了过来
对井底看也不看
“我知道有什么，
可是我不能说”
7
孩子们似乎没有忧虑
他们田埂上舞蹈
撞破了平静的麦田
惹笑了苦等的稻草
他们是欢乐的，
自由的，
放肆的。
“喂，站住，你们，站住！”
有人呵斥着
那是谁？
黄土淹住脖子的老人
手里拿着尺子
“为什么？”
老人抹平了脸上的皱纹
仿佛一张冰冷砖墙
“这是自古的规矩”
“规矩？我们从不守规矩”
说完就结伴远散
回头望去，黄土已经没过了老人头顶
8
百年的祠堂自然的垮了
埋住了所有人的祭奠
死去的人再一次进了黄土
长者的嘴唇在哆嗦
他的手也在哆嗦
所有人都在奔跑
手足无措的摔跤，撞倒
只有孩童们还在一旁嬉闹
8
有人被埋在田野里
四周宽广
坟头长起一棵梧桐
叶子宽大，颜色泛红
那是一根跳跃的火把
麦田开始剧烈的燃烧
宛若一曲壮丽的歌剧
等到落幕的时候
只剩灰烬孤独的腾起
9
在南方的田野
是不是和这里一样的
有高高的谷堆
还有坐在上边唱戏的男人
一手捏着锄头，一手提着老酒
10
土地突然的荒芜
只留野草还在繁衍
我看到了灰白的森林高高耸起
从我的脚下
将我高高顶起
我的视野高昂辽阔
在昏黄的尽头，看到
一弯还摇曳着油菜花的田野
那个戴着草帽的老农还住在
遮着青瓦的房子里
恍惚间我就看到了自己年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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