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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桂林

我不想去桂林

作者: 水马 | 来源:发表于2021-09-30 03:30 被阅读0次

            离开河南家乡的时间是二零零零年七月一号,这天估计一生难忘,每年建党节这天,都会自然联想到使我人生发生重大改变的日子。

          记不清是某月某日,收到同窗温宝峰的一封信,来信主要告知,他在广西省桂林市生产摩托配件的工厂上班,待遇不错,同时邀请我过去,可以介绍进工厂,每个月工资有一千五百元,那个年代,对比我在豫坡酒厂两百元的工资,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温宝峰,我们同属权寨镇,他是隔壁老温村委的,曾经是镇初中同班,身高一米七出头,稍微躬身,两个门牙印象比较深,总喜欢笑眯眯的。毕业后我去驻马店上中专,他去学习摩托车修理。

            来回又通了几次书信后,了解了他那边的一些情况,决定停薪留职,投奔同学。我当时跟家人和同事描述雄心壮志时说:“不趁着现在年轻出去闯闯,等老了后悔也没机会出去了,不闯闯,怎么知道对与错,成与败?”大有“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风范。

            将农村市场科的账目核对清楚,交接好全部工作,揣怀五百元家当,幻想着高薪,梦想着未来,踏上去桂林的绿皮火车,正式南下,开始我的打工闯荡旅程!

            与宝峰同学顺利汇合,好久不见,熟悉间夹杂着陌生,拉着行李箱跟着他来到桂林市灵山县城郊区农村的住处。这是一处私人楼房,四五个年轻的男孩子与我年龄相仿,大概都在二十岁左右,分散住在三个房间,竹席直接铺在地上,简易的被单子、枕头,乱七八糟放在上面,行李箱、包、衣服放在墙边角落,红绿黄蓝小胶凳子摞在一旁,基本没有其它物件了。

          宝峰同学笑着说:“刚到,白天休息一下,晚上带你去逛逛。”我点点头,来到此地,只能听他安排。

            中午饭由他们准备,厨房也很简单。简易的煤气灶,一张黄色折叠小方桌,上面两碟青菜,一盆子稀饭,周围摆着五六张小胶凳子。每个人拿着自己的碗筷迅速盛完稀饭后快速落座, 我初来乍到,动作少谦逊了点,等我盛好一碗他们使劲滤剩下的稀汤寡水,转头一看,两碟青菜所剩寥寥无几,每个人都“吸溜吸溜”,用筷子连米带水加青菜一起往嘴里送,吃的很过瘾的感觉。我只能夹了盘子里的残枝败叶,草草打发了中午饭。

          晚上吃饭情形基本如此,以后吃饭情形亦基本如此。

          晚饭后,宝峰同学说要去开会,我们几个人一起拿着凳子出门。此时天刚擦黑,三五成群的年轻人从各个楼房里走出来,楼群间的小路上熙熙攘攘热闹起来,每个人也带一个小胶凳子,拿着笔跟笔记本,我跟着宝峰,随着人流都朝着同一幢楼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幢尚未完全建好的毛坯房,走入一口楼,周围的墙体只有红砖和灰色水泥呈现的两种颜色,中间六根柱子撑起来大概两百平方的空间。地板上,水泥疙瘩凹凸不平,时有尘土荡起。我放眼看去,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有站着聊天的,有坐在那里头对头说话的,有染黄头发的,有手腕上烟嘴烫伤留下疤痕的,穿喇叭裤的,其它款式休闲裤的,也有吊儿郎当吊着烟卷吞云吐雾的,一片嘈杂的场景。大概有一百号人,凳子三四列为一个小片,中间留出一条小路行走方便。

          从人员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和聚集的地点判断:三教九流乱七八糟,肯定不是什么正规公司。

    借鉴类似图片

            “ 下面有请今天刚加入的家庭成员做自我介绍!”主持人拿着话筒吆喝着开始了会议,当然我也上台做了自我介绍。第二个环节是家庭成员分享自己的收获。第三个环节是最关键的,着白衬衣深色西裤,一身正规打扮的老师开始洗脑授课,左手拿麦克风,右手在白板不停的写着、画着。手舞足蹈一阵后,白板上出现了金字塔的轮廓,旁边一层一层累计的数字,最后总结说:“只需交三千九百八十元就可以成为百万富翁。”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来时路上买了一本《商界》杂志,其中一篇文章刚好就介绍了目前的传销形式,与今晚现实版的对照,我基本确定进入了传销窝点。不过,即使没有看到,凭我的家庭情况,我也没有能力成为“百万富翁”!

            第二天,他们对我的攻势真正开始,宝峰同学却不现身了,由其他家庭加上同住的几个小伙子,轮番来给我做思想工作,任凭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多日,我仍不为所动,始终坚信我的立场和观点,拒绝加入。并反问他们:“所谓在上海总部的公司大厦,你们有谁去过有谁见过吗?你们交了钱,见到过产品吗?这世界上给了钱没有见到产品,就不符合市场规律。”

            这个群体另外一种洗脑方式是“家访”,村落里,租住在不同楼房的“家庭”,分级别、分时间段对各种情况“不从”的成员进行心理上的攻击,白天随处可见拿着笔记本、拎着小板凳的男男女女到处串门子,晚上集会分享。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有多大收获,反正我拒绝去家访,拒绝分享,他们对我的洗脑,立场依然雷打不动。

            当然,在这期间,宝峰同学携我们这个家庭,去了离住的地方不远的一条河里游过泳,还一起去了桂林市区的叠彩公园,无需买票,从铁栅栏里钻进去的。又游了清澈见底的漓江(举着衣服游进去,避开大门不买票),进入象山公园登山赏景。

            漓江的水,风起涟漪,清澈见底,鱼儿轻轻游、水底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漓江的水,冰凉如丝,曾让我慧根一颤,挥洒肥料溶入其中。

            总算不枉此行,领略了“桂林山水甲天下”的三个著名旅游景点。

            游山玩水冲走了夏天的炎热,暂时性的让身体得到了放松。但目前处境,我的思绪一直没停,不是立志要有一番作为吗?刚出来区区几日,怎能有脸回家,没有退路,下一步该怎么办?已记不起当时都与哪些朋友或同学联系过,只有读中专时的死党孙全勇愿意收留我,无二选择,只能投奔东莞。电话那头的他说:“你现在不要来,必需顶到十五号我领工资。”

            算算日子,数数口袋里的钱,做出两个重要决定。在工商银行开了一个账户,存了两百元进去,作为去东莞的费用,十五号前不能动。停止偶尔一个人出来偷吃河粉再加一瓶漓泉啤酒的不良奢侈行为,坚持与家庭成员拼速度拼技巧,抢喝米稀饭加青菜,直至十五号。

            回想当初果断南下、存款银行、没有让家庭的其他乘员发现我的资产等等这些正确决定,挺佩服当时的自己。

            七月十五号,依照计划顺利买票去东莞。坐上大巴车后,宝峰同学给我买了两个馒头,从车窗递给我说:“祝你一路平安,到那边但愿不是做这个的。”这句话包含着他承认了自己所做“事情”的不妥,我也从这句话隐约领会到了一丝歉意......人生不易,他也是一名受害者,也愿你早日从这里走出去——这是我当时心中所想。

            再见,桂林!我要去东莞寻找新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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