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看书,老爸最近又开始迷上看影集,反正是不肯写字,不肯浇花,不肯学空灵鼓啥的,也不爱下去运动。
闺女钢琴上有一张姥姥的照片,自从姥姥去世,那张照片就摆在她的钢琴上,闺女说这样每次弹琴姥姥在天堂都听得见。为了这张照片,爷孙俩发生了好几次矛盾。老爸好几次不声不响的将照片收到了他的一个整理箱里,每次又都被我闺女翻出来,每次翻出来都要跟姥爷嚷嚷:这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一直都在我钢琴上,十年了!
这件事儿我当然是站在闺女这一边。我给老爸讲,照片就是要放在外面,每天看见心里才踏实。收照片也许是老爸表达思念的一种方式?但我不太信。而今天的事甚至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怕看到妈妈?
书架上那张全家福也经常被老爸惦记,他经常会驻足在照片面前问我,这张照片还有吗?我也会第n次告诉他,这张照片一共做了三张水晶板,弟弟家一张,我这儿一张,你还有一张,但是我不知道你那一张放在哪里了……
今早情景再现,我就顺势跟他聊起,如果妈妈现在还在该多好,他也感叹;我又说,咱们可以为妈妈做点事情。
妈妈在工作期间写过很多文稿,那时候都是手写,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这些东西打印出来,而且我还自以为聪明地想了一个“诱骗”老爸来誊写的办法:
“爸,你看妈这两篇手稿字儿多漂亮呀,就是有些连笔字豆豆(闺女小名儿)看不太懂,您能不能不连笔、大点儿字儿先给誊写出来,然后豆豆再用电脑录入,也算咱们为妈做了点儿事,咋样?”
我挑出来的两篇都是字迹保存很清晰的,想着如果他真能去誊写也容易看清楚。结果呢?结果当然是他不做这件事。最让我生气的是,两张手稿他都只瞄了两眼就放下回屋了,还以为他是回屋拿眼镜,结果迟迟不再出来。
我追过去给他,笑着说,爸你看我妈这字写的多大呀!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看过来,但手并不接。我又说,我给你找纸哈,你慢慢誊,豆豆下班用电脑打,你俩合作。
“我也……不是都能看懂……”
“是什么看不懂呢?妈妈的连笔字看不懂?还是这里面的字不认识?”
“…… ……”
“不会是不认识字吧?如果不认识字你每天都是咋看书的呀?”
“…… ……”
我猜到是这个结果。印证了一下。
收起妈妈的手稿,我拿出了抽屉里另外一份东西,那是爷爷在90年代初为族中一位长辈重修墓碑时编纂的一份东西,油印,用订书钉装订。内容除了一篇碑文,便是N多的名字,我的名字作为第五代孙在里面闪过。
这个会是老爸感兴趣的。如果拿给他,我猜他会看,还会翻来覆去地看。所以我犹豫了一下,我想如果如我所猜,他拿着翻来覆去地看,我会很生气的。因为妈妈的手稿他只看了几秒钟。
但我还是拿给他看了。果然一切如我所料,他一直看,从上午到下午。我不能明白他在看什么,正如我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不珍视妈妈的手稿。但我知道会这样。
我也在想,为什么我明知道会这样还要给他看,明明知道自己会生气还要再去印证一下。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对他的怨恨再找一个理由吧。
我还在想,假如我死后我的先生拿到我的手稿,会怎样?
忽然想到林妹妹,最后焚稿的场景。
但妈妈还有我们。还有一个时常想起她就会抹眼泪儿的豆豆。在女儿心里,天下最爱她的就是姥姥,姥姥爱她从没有任何条件,从不拿她跟任何孩子相比。女儿是对的,天下最爱她的的确是姥姥,胜过我这个亲妈。
姥姥的照片是豆豆的珍宝。妈妈的手稿是我的珍宝。妈妈还有一本日记留给我,我从没有拿给老爸看过,因为我觉得他不配,而今天我似乎印证了他真的不配。
“这东西你翻来覆去看一天,我妈的手稿你只看了两眼就放下了,为什么呀?我很不满意!”下午我直接表达了不满,关上房门,写了上面这些文字。不知对错,只知道这是我很难过去的一个坎儿很难解开的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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