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岄,你怎么才来……”
清儿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纵困极也睡不着。她一闭眼就想到童岄,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哭得乱七八糟,心内旋即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扰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亦不知为何,在绝望害怕时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童岄!
今晚,她在童岄面前,怕是仪态尽失,甚至,甚至还被他贴身抱了一路,清楚地听见他心跳声就在耳边。清儿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似还被他抱在怀里颠簸在山路上。
彼时,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童岄,他心事重重倒在塌上,望着窗外稀疏的星星发呆,一口皆一口叹气,活脱脱像个深闺怨妇!他默默将感情藏在心里这么久,没想到今日尽数流露在她面前,怕是日后再也藏不住了!
在遇到清儿之前,他从不知有一种欢喜担忧,皆系在她身上。他想爱她,护她,宠她,可他又能否放任自己,放任感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当年他蹲在河边,听撑筏老者唱这首歌。歌声曲折而美,他心却坦然,只觉这爱遥远的如同水里的涟漪,他不过在岸上,看涟漪聚散,无所谓欢喜,无所谓聚散。
如今,他再忆起,似将旋律里渴求与欢喜,希望与伤悲体味的淋漓尽致。追求心爱的人儿,那道路坎坷又艰难,与他来说,却连是否要踏出这一步,都异常艰难。
那道阻且长的,不仅只一个清儿,还有济城与邳州的距离,艰难也好,险阻也罢,他今生注定要走父未走完的路,血雨肃杀,不得安稳生活,那他一人承受便好……他的清儿本不应与他吃这般苦头。
童岄心烦意乱地坐起身,使劲搓了搓脸。有些事越不想上心头,越在心头挥之不去。
“清儿。”童岄轻抚她脸颊,眉眼,头发,温柔地瞧她,如何也瞧不够。他捧起她的脸,俯身覆上她的唇,轻轻允吸着,温柔索取着。他正陷在棉花絮里,慢慢下沉。
“清儿……”童岄周身一抖,恍然从梦里惊醒,下意识去摸自己嘴唇,方才温柔仿若还在嘴角。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清儿冰清玉洁,他却在梦里藏着这般心思,委实不该!可……可他宁愿陷在梦里,童岄怅然若失地坐起身,内心悔恨交加。
一早,童岄在院子锯木,无为在厨房烧饭。清儿一晚未睡好,晨起昏昏沉沉,她一只脚蹦跳着打开窗户,旋即对上童岄闪烁的眼睛。
“起来了。”童岄放下锯子和半成型的木料走过来,“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我……”清儿反复摆弄着垂在肩膀上的发,不好意思道,“我,我想洗个头。昨儿发上淋了雨,甚不舒服。”
“哈哈,好。”童岄见她模样忍俊不禁,“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来。”
清儿望着童岄进了厨房,才舒下口气,倚在门上,望着无为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心中甚愧。本应她做这些事,却劳师父亲自下厨。还有童岄,她如今最怕麻烦的人就是他,奈何自己不争气的脚!清儿一时烦乱,头拱在窗框上,似在面壁。
童岄将热水端进来:“想什么呢?”
“没有。”清儿猛然抬起头,不经意摸了摸撞痛的额头。
“我帮你?”童岄看她翘着一只脚站在那里,有些不忍。
“不用。”清儿吓得急忙摆手,“我一个人可以。”
“好,若有事定要叫我,切莫逞强。”童岄说罢出了屋子,回到院子又把锯子拿起来。
清儿将左脚搭在柜子上,右脚直立,弯下腰把一瀑黑发浸在水盆里。若能洗个澡更好,清儿在心里兀自叹道。
吃过早饭,童岄拿来一副拐杖:“你试试?若不好用我再改。”
清儿早上看他锯了满院子木头花,瞧着便像拐杖,被他细细打磨的没有一点毛刺。清儿心下一喜,感慨万分,童岄身上不仅丝毫没有少主架子和纨绔之风,反而平易近人,心细如发。
他不仅会刻簪子,还明白她现在最需要什么,清儿一时感动,羞涩地笑了笑:“有了它,我便无需闷在屋里,还能寻些事情做。”
“你便好好养伤,其他事情交给我就好。这副拐不过让你出入方便些。”
“我哪里闲得下来。”清儿摇摇头,又是羞涩一笑。
童岄默默收拾好院子便背着弓箭上山,清儿单脚着地拄着拐杖进出院子厨房,虽不是很方便,幸而不耽误做活。若真让她什么也不做,在屋子闷上几日,她怕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清儿到后院将昨日换下的脏衣洗了,还有无为和童岄换下的一同洗好晾晒,又去处理前几日采好的野果,腌制入酱。这道菜开胃解渴,夏日食最好了,童岄就极喜吃。清儿每每想起童岄,便不觉露出笑意。
午间,童岄从山上回来,背着清儿昨日落下的箩筐和弓箭,手里还提着一只山鸡。
清儿惊喜得紧:“山鸡?”
童岄见清儿惊喜又开心的模样,露出笑意:“我们清……”
童岄意识到不对,立时改口:“昨日便是它太顽劣,不肯束手就擒,才累得我们师姐伤了脚。我便把它打来给你炖汤,脚上流了那么多血,需得好好补补才是。”他话音刚落,又颇为尴尬,“我……我不会做汤。”
“噗嗤。”清儿瞧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烧好水将它毛拔干净,剩下我来做便好。”
“嫰笋炖山鸡,不知我昨儿挖得笋可有老了。”清儿拄着拐过去接童岄身上的背篓,吓得童岄连忙伸手扶她,“我来。”
童岄本意扶她,伸出的手却正好握在她手上,突然就想起自己昨晚梦境,抖然一愣。
清儿察觉童岄异样慌忙将手抽回来藏在身后,抬头对上他的眼,脸便红了一圈。她压抑着慌乱的心绪,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放着,我来就好。”
童岄分明就瞧见她脸色变化,心内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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