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按照传统习俗，现在这个点儿距离正常的发纸时间至少还得有两个小时。旺志右手握着方向盘，左胳膊略往眼前靠了靠，戴在左腕上那只指针和刻度都带有夜明功能的手表准确的展示着此时正是十点。车窗外泛着橘黄色暖光的路灯不是很明亮，但也不是很昏暗。鞭炮声明显的稀疏了很多，半小时前他刚出门儿的那阵子可不是这样；那架势，就像大大小小的火药库爆炸了似的，把这个只有十条街的小县城震的土都酥酥。

    出来半小时了，旺志还没有碰到一个乘客。他此时正不紧不慢的驾驶着出租车行驶在恵徳县最繁华的中央大街上。

    “再转一圈儿，如果碰不到人就回家。”旺志心里说。

      当车行驶到中央大街与九道街交汇处，旺志看到路左边站着一个人并向他招手。旺志略一加油，出租车迅速来到了那个人的跟前儿。从其上车利落的举动，旺志感觉到他是个年轻人，但是他没有看清这个乘客的脸。

    “您到哪？”旺志没有看年轻人，甚至连扭头的意思都没有，他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习惯性的问。

    “前行，在前方路口左拐。”年轻人并没有说出具体要去的地址，旺志也没有接着问，只是按他的话去做。车子拐向了十道街。旺志知道这条街走到头就是这城乡结合部了，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正在吞噬着低矮的棚户区。

    “直行。”坐在副驾驶上的这个人说话声虽然不大，但是旺志明显的感觉到声音了蕴含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

    旺志微微的扭头向身边瞟了一眼，

――只是轻轻的、确切点儿说应该是用眼睛的余光、向身边瞟了一眼；――的确是个年轻人，看样子年纪不超过三十岁，一身青色的、也可能是藏蓝色的中山装笔挺得就像刚从洗熨店里拿出来，罩在清瘦挺拔的身体上。乌黑的头发梳成三七发型，把一张同样清瘦的面容衬托得格外白皙。旺志闻到了一股馨香的气味，他猜想那应该是发油或者是定型胶发出来的味道吧。

      鞭炮声越来越小了，偶尔有几只双响炮在空中剧烈的炸响，继续着新旧相交的除夕之夜。往前走路灯越少了，在接近棚户区的时候，路灯就彻底没有了。一个刚开发的、还没有入住的楼盘，用几十栋高层挡住了夜光，棚户区的上空一片黑暗。只是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里投射出或白或黄的光晕洒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

    鞭炮燃放过后的纸屑在微风中飘起又落下，最后缱绻在窝风的角落。

    旺志驾驶的出租车正朝这个方向驶来，他感觉坐在身边的这个乘客有点怪，第一感觉就是寡言少语，这一点和旺志的性格大大相反。他又不好意思找一个话题打开这种静默的局面――你知道人家现在正摊着什么事、或者是正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没事别惹事，这是一个出租司机的职业操守，旺志牢记在心。他忍者，忍者沉默带来的困意，要不是越来越冷的寒意，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睡过去。冷！怎么会呢？他先是扫了一眼仪表盘，看看有没有车门没关严的显示；车窗也关的严严实实。可能是自己经常熬夜、心火大，造成的感觉。

    这时身边的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并从烟盒里一次性的抽出两支烟来，举到了旺志的眼前。旺志随手抽出一只，说了声谢谢，便塞到嘴里。还没等他摸到打火机，对方已经“吃啦”一声，燃着了火柴，并为他点燃了香烟。

    只吸了两口，他就感觉到嘴里有什么东西。他把香烟从拿出来，舌头抿了抿，便吐出一段烟丝――原来这是一根没有过滤嘴的香烟。

    “就停这吧，等着我，我下去取点东西。”年轻人没等旺志回答，便自顾自的推开车门下了车，把嘴里的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把烟蒂扔在地上，并用脚踩了踩，然后就像一条幽深的胡同走去。

    坐在车里的旺志把只抽了半截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盒里，并把车窗略微往下摇了摇，以便使驾驶室里的烟气挥散出去。

    功夫不大，那个年轻的乘客就从胡同里走了出来，腋下像是夹着什么东西。

      “往回走。”语气仍然是不紧不慢，仍然是冰冷冷充满着命令性。旺志比他还冷漠，一道上没主动和他说一句话。这完全是因为这个乘客感染了一向话唠的旺志。

      一路上没碰到几个行人不说，甚至车辆都很少，无论是出租车还是私家车。旺志驾驶着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中央大街，他正要拐向中央大街，旁边的人又发话了，“直行！”

    听话，直行。车子沿着东石大街往东直行。这条大街的尽头是个丁字路口，也就是说东十大街走到头儿要和一条南北走向的环城路交接。北走直接就出橙了，往南走是一个大型的木材厂；旺志盯着前方。

“右拐！”还没到环城路上，坐在旁边的乘客就发出了指令。

    右拐，就是往南行驶，木材厂方向。可是车子还没到木材厂，年轻人说话了，“就停在这吧。”

    “这是哪啊？”旺志心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打开了室内顶灯，年轻人递过来两张十元钞票――不少，旺志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不舒服。微笑着看着年轻人下了车。他刚要把这两张十元钞票塞进口袋里，借着灯光他感觉到了不对――这是两张大团结――已经不流通了！

大团结――更有收藏价值！车子快速前行，在木材厂载到一个乘客，往市里去，顺道。这是一个在木材厂值班的更夫，本来是两个人值班，今天晚上是大年夜，两个人事先已经研究好了，一家半宿，这样一来，两个人都能吃上年夜饭。这是一个五十开外微胖的男人、有点秃顶的男人，嘴挺勤快。

      到了街里秃顶男人付了车钱下了车，随口说声谢谢。

      “师傅，东西落在车上了。”旺志摇下车窗冲着刚下车的男人喊。

      “东西不是我的。”男人借着车内顶灯的光亮看着副驾驶座位上的东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