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给你看
杉木氹。
这里崇山峻岭,坡陡沟深,满眼是墨绿色的原始森林,尤以杉木居多,所以叫杉木氹。两列走向一致的山岭相对而立,一线溪流从西到东,或缓或急,或曲或直,依山势蜿蜒而下。在急处水声哗哗,形成一挂挂小瀑布;在缓处水声潺潺,如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时喃喃私语。曲时如游蛇,滑过石缝和树根;直时如飘带,夹带着流云与山风,轻盈而飘逸。
两列山岭的山腰处,或高或低、或密或疏毫无规则地罗列着一座座杉木皮顶的木架子屋。完全是依地形地势而建,很少有两座或三座处在一地的,一般是单门独户。用手卷成喇叭筒状,向对山喊过去,能听到人(回)应,但要走过去,没有半个小时是不行的。树木稀疏的地方少有几块梯田,宽处不过两三耙,窄处不过一耙;长的有百十米,依坡势而蜿蜒;短的只有几米随地形而生成。无论站在哪个坡点,都能听到水声潺潺,松涛阵阵。
这里还没有通公路,但这里的人们并不贫穷,随便放到一棵大杉树,便吃穿不愁。杉皮屋改瓦屋也成为时兴,许多湖南人看准了这个机会,纷纷进山来做瓦、烧瓦、卖瓦,挣了不少山里人的钱。
玉香挽一个包袱,满缸将缝纫机拆开,做一担挑了。两人走走歇歇,六十里山路整整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到了杉木氹。在半山腰的一条大路上,往上再爬三百米的陡坡,便到姨夫家。
一家人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玉香的姨夫就是这个队的队长,姓熊。婆娘叫杨七巧。熊队长敦实憨厚,沉静寡言;她婆娘丰乳细腰,心细语甜。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呷过夜饭,一家人坐在火塘里。
熊队长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烟丝包,叫满缸抽,满缸充老练,装模作样地卷了烟丝,抽了几口,直呛得咳嗽连连。“这烟味太重,我抽不惯”他解释说。
“王师傅做几年瓦了?怕是老里手了吧?”熊队长显然对这个毛头后生不摸底。
“做瓦三年了。谈不上里手,但打窑做瓦,装窑看火,还是做得来的。”满缸信口开河。
熊队长只吧(抽)烟,沉默不语,满缸的话显然没有打消他的顾虑。
“烧家瓦或卖瓦,写合同找人手,还得我师傅来做主。”满缸察言观色,见风使舵。
“你师傅在哪?”这回熊队长来了点精神。
“洪平城西郊外的那个瓦厂是我师傅的,那瓦厂兴旺,有几十个坯子手。”满缸边说边悟,看菜呷饭。
“那个瓦厂我晓得,是我们这地方开办得最早的。洪平城好多瓦都是那瓦厂烧的。”
“我师傅叫我先来看看这地方好不好做,真拿主意还得我师傅。明天就去看看场地吧,要是行,我明天就去叫师傅来写合同。”
“要么个样的场地?”熊队长问。
“一要泥巴好,二要有水源,三要背风向阳,四要场地宽敞,五要地脉龙势,风清气正。”满缸信口卖弄一番。
“这鬼脑壳,样样做得来的,你放心,姨夫。”玉香的这一句话算是把事情定下来了。
只是,在姨夫家,玉香和满缸没有名目,没有理由困(睡)一床了。
第二天一早,熊队长带满缸去看场地。
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山洼处,有一块一亩多宽的缓坡地,一条较大的村路从坡底下通过。满缸抓起一把泥土来捏捏搓搓,知道那是上好的瓦用泥土。又装模作样的左瞧右看,并向熊队长指指点点:哪个地方开窑,那个方向搭棚子等等,如此这般,着实炫弄了一番,把熊队长搞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我总觉得还有那点子(哪个地方)不对劲,不过等师傅来就晓得了。”最后满缸丢下这么一句话,好像更显示出了他的莫测高深。
呷过早饭,满缸去洪平请师傅了。玉香追至坡下的大路上,把那十几块钱还给他。
满缸大受感动。
“这可不是个开玩笑的事,你要认真做哩!要是做不好,我拧掉你的脑壳。”玉香说。
“姐,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给你看。”满缸以少有的庄重神情,非常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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