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忧伤

走过忧伤

十八岁的午后。

他坐卧在潮湿炎热的被褥上，看安妮宝贝。安妮已经过时，现在网上正在流行韩寒和郭敬明。他讨厌郭敬明，讨厌他把文学商业化。他是个会写诗的男孩，有人曾劝过他，把诗拿去发表，赚些金钱和名利。可是，他不想，因为有些东西，是写给自己看的。害怕被评论，认同或同情。他叫枫。

捧着安妮宝贝，手里拿一支黑色签字笔，随时画一些悲凉的句子。向往安妮描绘的情节，流浪和死亡。像安妮所说的，一些读她小说的人，会猜测，她所说的安，是不是她自己。一如安妮所说，是与不是，已不再重要。只要读它的人，会联想起自己所经历的，然后，有所感触，仅此而已。

于是，他想起过去，一些被岁月的车轮碾碎了的记忆，像一场黑白电影。

走过忧伤

原始的伤痛

十一年前的秋天，一个雨后的下午。

七八岁是爱玩的年纪。农村的小孩子，常玩过家家，警察抓小偷，弹玻璃球，打陀螺，这些单纯而有趣的游戏，陪伴他们成长。直到有一天，他们会感觉所有曾经那些快乐的东西，都已经索然无味。这时他们长大了。人生也是如此。

他和邻家的孩子，去屋后的那片草地放羊。 后来，有人提议，要玩警察抓小偷。那次，在那一次“抓捕”的时候，他被人推了一下，倒在土丘上，右手脱臼。父母赶来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发紫。父亲把他送去了乡镇的一个小诊所，在那里住了一个星期左右，吃了他记忆里第一次石榴和月饼。那时是农历八月十五。

第二天，便被告知，手臂已经不能正常恢复，需要转去临近的县城医院。于是，深夜里就被县城医院的车接走了。仅仅过了两天，医院就下了截肢通知，原因是神经长时间被压迫，已经无法正常恢复。那天母亲从会诊室出来，走到他的病房门口，看到幼小的他，也许想到他要带着残疾，终其一生，一下子就昏厥过去了。那一年，他正在上学前班。

又转去了峰峰的一家骨科医院，在那里，那个使他疼痛的男孩的父亲，是一个聪明憨厚的男人。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他是一个博学的人。他会讲渔夫的故事。故事里，有渔夫，他的婆娘，还有那条富有灵性的小鱼。虽然，会有贪欲和不知足，但是在他心里，这是个美好的故事，并且一直是。

在那所医院里，他做了一场手术。伤口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忍受，旁若无人的喊叫和哭泣。疗养一段时间后，开始了回家的路程。这是冬至的前一天，第二天就下雪了，美丽而荒凉。可是，他不知道，从此以后，肢体的残疾，会伴随他的一生。但是现实，却远不只如此。

在家疗养了半年，用过许多偏方。中药。针灸。按摩。所有的方法都无济于事，绝望中有几分无奈。于是他又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学校里的他，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备受老师宠爱。而关于同学，那是他不能言说的伤痛。农村的孩子常常是缺乏教养的。他们给他起绰号，学他残疾的样子，辱骂和打架。被他们追着，在学校门口的小巷子里奔跑，撕坏他的衣角，抓破他的脖子，跌倒和疼痛。这是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记忆。于是，学会隐忍。学会倔强。

我相信，所有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在他的性格中，也许会夹杂着隐忍。沉默。肆意的放纵。但更多的是一种桀骜不驯。

走过忧伤

关于小时候

枫从小在外公家长大。外公的村庄是他临近的村子。

在他记忆里，外公的村庄，是一个长满鲜花和果子的庄园。梨子。苹果。杏。这些都是他儿时熟悉的水果。

儿时的他是调皮的。北方的农村，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是一个忙碌的地方。收获，播种。那时的他，也是最快乐的。下雨的时候，和邻家的小舅舅，去屋后的池塘，捕鱼，捉青蛙，常常弄得一身泥巴，等到黄昏将至，被那一声声亲切的呼唤，叫去回家吃饭。蹦蹦跳跳，像驴子一样。也常常跟着舅妈，到果园里看园子，生怕调皮的小孩子偷摘果子。他像所有小孩子一样，淘气，贪玩，去树下看蚂蚁搬家，找蝉的蛹。

童年的他是快乐的，那时，他五岁半。

在他的眼里，外公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外公有公职，虽说是公职，却只是乡里信用社里的一名小职员。外公有信用社里奖给的一辆自行车，带横梁的那一种。偶尔会带他去信用社，被社里的同事逗哭，胆怯而害臊。也会带他到临近的村庄看戏，听评书。小时候，那不是他感兴趣的。他喜欢的是戏台下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还有那软绵绵的棉花糖。有时，为了买一本《葫芦娃》，他会拿一支小木棒，打他外公，外公笑笑，无奈地给他买下了。

淘气。任性。小孩子总是这样。

他渐渐长大，外公渐渐变老。他九岁的时候，外公变得痴呆。常常忘记系腰带，红色布条的那一种。拄着拐杖，提几斤黄面果子，去看他，以及他刚出生的弟弟。跌跌撞撞，步履蹒跚地穿过那条泥泞的大街，路过村西的小卖部，好心的老板，会给他系好腰带，包好果子。固执和蔼的老头儿，就这样一次次地去看望他挚爱的枫和刚出生的，枫的兄弟，他的外甥。

枫现在想来，才明白，这或许就是爱。

两年以后，枫十一岁。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外公永远地走了，离开了他爱的枫，和这个世界。出殡的那天，枫带着孝，麻木地站在送殡的队伍里，没有眼泪。去前街的小庙里行礼，送上火化车，一路沉默。或许，在枫十一岁的意识里，死亡，只是暂时的离开。也或许，他已长大，明白了，死亡是一种规律，无需挽留和哭泣。因为无能为力。

枫学会了写诗。一首长诗。关于小时候，关于外公。

...........

直到有一天

陪伴你的  只剩下

一间老屋

一方土炕

和一床凌乱而破旧的被褥

也许你是忘了哭

粘稠的液体

渗出你的眼角

却逃不出你皱褶的纹路

是时间太仓促

还是你害怕孤独？

终于

你绝望地失去了温度

从我的世界

到你的世界

仅有几尺黄土的距离

而我只能站在你的坟前

烧几把纸钱

许下一个夙愿

走过忧伤

关于家庭

忘记是什么时候，他和父母有了隔阂。像窗台上的那盆野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凋谢，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清香和颜色。

大概是从他出事以后，有了会陪伴他一生的残疾开始。母亲。一个始终操劳，安宁度日的妇人。向他灌输一些比较现实而残酷的思想。比如生存问题。遥远的未来。她会对他说，没有人一辈子会养活你。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你，这还是个问题。你以后不可能再去劳动，你要想自己的出路。

母亲说这些的时候，枫才十二三岁。这是个爱做梦的年纪。

在梦想和现实的矛盾中，他曾学着去逃避。像所有冲动的孩子一样，想着离家出走。可现实毕竟是现实，梦想终究是梦一场。像母亲所说的，没有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施舍你一张远行的车票，一张潮湿的冷床，和一顿稀薄的午餐。于是，他学着短暂地逃避，一晌一晌地在同学家里。看一场电影。或是疯跑一个下午。慢慢地，他开始感觉乏味，开始夜不归宿。去邻村和同龄的孩子喝酒，抽劣质的烟。那时候，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遭遇母亲更严厉的咒骂，他变本加厉。最严重的一次，气急败坏的母亲，随口骂了他一句。没用的东西，活着干啥，死了算啦，一把手。他顺手抓起一个东西，砸向父母结婚时的衣柜，玻璃瞬间破碎，像他的心一样。那天下着小雨，他在雨中奔跑，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冲动。母亲竟然骂自己一把手，骂自己没用。那时的他，突然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而最终他也没有让母亲得逞。

父亲。在他的记忆里，是一个被生活磨去了棱角的男人。沉默寡言。 坚毅的眼神。凌乱的头发。没有剃干净的胡子茬。这是父亲给他最初的印象。父亲是个不拘言笑，且有些懒散的人。关于父亲，他了解的不多。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为了生活，为了家。父亲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开玩笑，逗得全家哄然一笑。而枫只是低着头吃饭。沉默。不参与他们的快乐。他会想，一家人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想回到最初的幸福和欢乐。可是，回不去了。只有，被瞬间的幸福感动，所有的情感混杂。眼角渗出一种液体，顺着鼻梁滑到嘴角，咸咸的。

现在，十八岁的枫 ，依然那么任性固执，在家很少说话。一天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字和看书。不知道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走过忧伤

我的兄弟

也许是像母亲所说，害怕没有人会嫁给枫，香火从此停止。他多了一个兄弟。这个家伙和他相差九岁。

屋漏偏逢连夜雨。兄弟的出生，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不幸。出生的时候，难产。动用现代科技的产物。助产器使这个刚刚降临的孩子的脑部，多了一块淤血。因此，在刚出生的一个月内，跑去县城医院数次，几近游离的边缘。后来，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每次发烧和感冒，都会引起类似癫痫的症状。口吐白沫，两眼发呆，半身麻痹。值得庆幸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病疾也慢慢消失了。

兄弟是很笨的小孩子，很晚才学会走路和说话，不想学着用筷子吃饭，上学不好好学习。枫的一家是知道原因的。所以宠爱，但不溺爱。他很会说话，像小时候的枫一样，说一些孩子气的大人话。比如，有人问他，盖房子让谁住呢？我哥哥。为什么让他住啊？让他娶媳妇。那给你也说一个媳妇吧？不要，让哥哥先娶嘞。然后，会满脸绯红地跑出去玩了。

父母的教育方式，常常让枫无奈。他们会在吃饭的时候，问他一些问题，关于学习的。偶尔回答不上来，会被父母责备。然后，弟弟会匆忙地吃完饭，跑出去玩，或者睡觉。枫想过要劝父母。不要让他们在吃饭的时候，问他问题，责怪他，否则，弟弟会害怕吃饭，因为会有一种恐惧感。可是枫不敢，怕父母会无头绪地骂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有时候，枫知道，父母终究都是爱着他和弟弟的。只是，这样的爱，他觉得无法承受。虽然，有时候会有感动，会感觉幸福，而更多的是压抑。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弟弟。母亲受不了兄弟的任性淘气。有一次，弟弟要买一个玩具手枪，母亲不给买，弟弟就哭闹，母亲打他。然后弟弟哭着说了一句让枫终生难忘的话。我不花你的钱，我自己去打工挣钱。就是这句话，里面承载了多少的埋怨和委屈啊！从一个刚满七岁的孩子的嘴里说出来，让人震惊。

这句话，枫一直感觉很悲悯。

走过忧伤

想学会遗忘

枫昨晚一夜未眠辗转反侧。伴着夏日的炎热，和一缕清淡皎洁的月光。黎明时分，沉沉入睡。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里有叶子，他最初的爱恋。

梦里的她，还是那一袭呢子风衣，米黄色的。好像是在过年的时候，和同学聚会，喝酒，然后有人纠缠她。枫带她离开，送她回家。绕了很远的路，怕那些人的追赶。路上开始下雪，枫把自己的黑色外套脱下来给她。一路沉默，不问彼此的生活。看着她回家，转身，走一段没有人陪伴的路途。然后，梦醒。

最初的叶子，文静，腼腆。在狭小阴暗的教室里学习和读书。偶尔受人欺负，也默不作声。只是她的姐姐，会跑上去和人家吵架，把对方抓得遍体鳞伤。后来，她的姐姐去了城市读书。这里只剩下他们一起成长。

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她忘记了，他却一直记得。红领巾。跳绳。赛跑。编一些小饰品。从学校的西墙，跑到东墙的老钟下面。她没有输，他也没有赢。一起抵达终点。课余的时候，花一角钱，买十根编织帯。透明。夹杂着碎金纸。各种颜色的搭在一起编。镯子。项链。有一次，他让她为自己系一只刚编好的镯子，正系着，就有同学开玩笑，只有对象才这样系哦。于是，她松开手，转过身面红耳赤。他开始给她写信，粗糙的纸张。小孩子总有许多怪诞的想法。有电，不开灯。点一支蜡烛，在烛光下写心里的语句。滴几滴蜡油，去除硬化的蜡烛，只留下油层的痕迹，有湿湿的现象，一如眼泪一样。

还未毕业，她便要走了。去城市上学，那里有她的姐姐。中午放学，他约了她。去邻家的屋后，那里有一片空地。下着小雨，各撑一把小伞。他问她，男生都喜欢你，知道吗？她低着头回答，嗯。我也喜欢。嗯。那你呢？她的脸微微发红，沉默不语。那次，他们约定，如果想来这里说话，就向对方摇动大拇指。她临走的前一天下午，他约了她，她去了。同学们都去送她，他们没有交谈。回家，他哭了。后来，好几年都没有她的音讯。他开始写日记。

很偶然，他有了叶子的电话，是她在城里的家里的。不断地打电话，叶子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让他琢磨不透。深夜十点多，电话里。他问她，是否曾经有过爱。她不回答。只是说，让他等她。他坚信不疑。她有了MSN，他和她聊天。看她在深夜发表的心情，状态。一次在凌晨两点遇见，聊了三个小时，吵了三个小时。清晨打电话给她，向她道歉。这一夜，枫向她提及了所有关于两个人的事情。大拇指约定，说过的等待。而她，只是说不记得。她说他，不了解现在的自己，自己变了，不再是最初的叶子。不了解，又怎么说爱。这让枫伤心。想想叶子十七岁的生日，枫去她的城市，给她一封书信和一串风铃，她以漠然的态度对待。于是，枫觉得不了解她。她已不是最初的叶子。写给他的信，她或许已经丢掉。

山的沉默

风   不会懂得

它千百年的伫立

只为等待

每次风的抚摸

深情地

守望着最初的风

静默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华丽的烟火，看过之后，天空终将归于黑暗，归于沉寂。枫这样想。

走过忧伤

没有血缘的亲情

彦。枫称之为姐。比他大四岁。

遇见彦是很偶然的。期末考试，学校把各年级插开考试。彦在他的邻桌。第一次见到她，枫感觉温暖。她穿一件粉红色的夹袄，黑色毛衣。马尾辫，微斜的刘海。一脸温馨和善的笑容。后来被枫成为惊艳。枫给她看写给叶子的话语，让她看自己写的诗歌。枫是个不会设防且有些自恋的人。就这样，他认她为姐，她称他老弟。

在学校的时候，很少见面，也很少去找彼此。她高中毕业，他初中毕业。枫回到学校报高中志愿，在学校门口遇见了她。闲聊几句，她要了枫的电话号码，然后离去。后来号码停机。两年没有联系。

枫有对异性的依赖，比较怀旧。这和他的经历有关。高中以后，他辗转得到她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过去，她有些惊讶。她说，我有打过电话，不过停机了。的确如此。枫坚信她打过，始终相信。断断续续联系着，说一些彼此安慰的话。关于学业，爱情。有一段时间联系就真的断了，她的手机停机，没有任何征兆。因此，枫一直闷闷不乐，认为对于她，他不重要。有一天她发来一条短信，让枫很感动。老弟，生日快乐哦......彦。时间是2010年正月初三，23:59:48——再过12秒，就是枫的生日。

各种事物都存在着矛盾。哲学上是这样说的。现实也是如此。彦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只是偶尔的短信。有同学对他说，不要自以为是，她根本不在乎你。他最初不相信，可是，有几次电话未果后，让枫怀疑。接近孤独的边缘，一夜未眠，临近午夜的时候，他 在MSN上发表了这样一条状态：枫，别以为你自己是谁！有什么了不起！？也许你在别人那里，连个屁都不是！别把自己看的太重！少了你，别人一样会生活的很好，甚至更好！你就是个累赘！小子，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会烦你，甚至恨你，也许你死了，也不会有人去看你一眼！滚… 同样的内容，以短信的形式，发给了彦。她没有回。第二天中午，枫正在洗衣服，她来了电话。责怪他，说他不理解她。枫屈服了。因为枫相信她。她面临毕业，需要找工作，感情出现问题。枫是知道的。

那次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末了，枫说，姐，你以后每个星期都要发短信给我，然后，每个月打一个电话给我。我不想浪费话费，而且你比我优越，你会有工作，会有钱。而我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彦说，好的，老弟。去洗衣服吧，小心泡着发霉。

一阵坏笑后，挂机。忙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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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梦境

活着的人，需要面对死亡，经历离别。而死亡，是世间任何事物的最终归宿。包括人。他梦见过死亡。

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小仓库里，有成堆的粮食。像小山。像坟墓。脚下常常会窜出几只灰头灰脑的老鼠，一副贪婪的样子。偶尔会在仓库的角落，看见那只流浪的野猫，叫声凄厉。然后，转过几个粮屯，会看见一个被铁钩子挂起来的男人，钩子从喉咙插入，没有鲜血。眼神呆滞。嘴角略带一丝笑意。枫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有一种恐惧慢慢袭来，开始拼命地奔跑，找不到出路......然后，被梦惊醒。同样的梦，同样的情节，出现多次，仿佛是真的一样。而那个男人，好像就是枫。枫每次失眠 的时候，闭上眼睛，会出现一种幻觉。他会飞，从很高的屋顶跳下来，矫健而轻盈，像是一种超能力。降落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有时，却会突然失去这种能力，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不会疼痛。没有死亡。只有恐惧。然后，从微睡眠的状态惊醒过来。有时，又好像被人抬起，轻轻放入一个坟墓，活生生地。想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嗓子仿佛被瞬间堵住。被无尽的黑暗慢慢包裹。待到四周变为宁静，躺在“坟墓”中的他会想。如果真的这样死去，父母会怎样，会哭得死去活来，后悔对他的打骂，还是无动于衷。那叶子呢。会不会后悔没有接受他，会不会向他解释原因。看着自己写给她的诗和遗书，会不会下决心，为他守望一辈子。于是，在梦中，他会有一丝得逞的微笑挂在嘴角。很诡异。然后，含泪醒来。

在枫的意识里，有一种死亡方式。像海子一样，写一首《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两个月以后，卧轨于山海关。写一封致谢信，给所有关心和爱过自己的人，不管对于他们，自己是否重要。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自己只是个过客。不，只是看客，一个局外人。但是，他懂得感恩，怀旧。

不管仇恨纠结，枫知道，他们让自己快乐过。一秒钟，或者十年。仅此就已足够。

走过忧伤

懂得烟火

圆滑又如何，营营役役，都是为了活下去。何不让自己舒坦一些，自尊受损，情何以堪，在家相夫教子，不与鼠蛇争食，这种美梦谁都会做。所以终于放弃不再幻想。这是《八月未央》中，安的话。让他清醒。

在翻新的房子里，看安妮宝贝。他相信，安妮是一个孤独的人，在孤独中生存。用孤独的文字，讲述孤独的故事。属于她自己的孤独，孤独，却不寂寞。让他向往。

枫平静地想，也许会在自己结婚的时候，可以放得下所有的倔强和伪装，向父母认错，包括自己的任性和沉默。对他们说一句我爱你。这一刻，他不需要有人拍照。他的妻子不是叶子，这一点，他始终明白。他会学着爱他的妻子。平平淡淡，不再幻想。忧伤以终老。在叶子新婚的时候，他会参加。醉醺醺地走过去，和新郎喝一杯酒，酒流过嗓子，辛辣而刺激，呛得人想哭。拍着新郎的肩膀。小子，好好照顾她。然后，彼此大笑。照顾与否，和你有什么关系。枫这样问自己。可是，不管怎样，他想自己会这样做。

有这些想法的时候，他才十八岁。在潮湿的被褥上，捧着整套的安妮宝贝。看窗台上的兰花，又长出新的花蕾，他的心有些许疼痛。秋天将至，这不是适合它开花的季节。即使绽放，也终会凋谢。

像某个人。活在不属于他的世界，而只能始终沉默。终于消隐。

走过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