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里住过
爱上一个女孩
她在水边
看灰云彩
她的样子像朵莲花
后来 她爱上我
在厨房做菜
剥莲子
她自己告诉我
有个女孩像她
--《娥皇》
他天生悲哀笨拙,她美好明亮,他遇到她,觉得自己终于想活了。却在他们结婚的第一天跟她说要一起去死。他说,我所渴望的美,是永恒与生命,谁知它们竟水火不容;永恒的美,奇光异彩,却无感无情;生命的美,千变万化,却终为灰烬。
他追求极致的精神,要用贫乏的物质来祭奠,他不想沾染到一丝一毫的世俗,可知我们就活在世俗中。悲剧老早就注定,但总还是来得很突然。他怀疑自己是否活着,会饿会渴会想,就是活着吗?他说,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他只会说“你好”和“谢谢”,不会说话。有一次,他一激动忽然对人说“中国人不关心灵魂,见面就问‘吃了么?’从来不问‘你悲哀么?’”第二天他走近人的时候,他们就依次问他:“你悲哀么?”是的,他挺悲哀的,他不会说话,一点都不会。
她却能和路人熟络得像亲人一般。他们初见时,在火车里,他画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却唯独不画她,不是不画,是画不了,她在发光。那时刻真有光,她看他的时候,他的生命是怎样的亮起来的,又安静、又辉煌,她的眼睛是琥珀色,她看他的时候,车走了,走了好几辆。他睁着茫然的眼睛去见她?他的眼睛不会看见她的,它只能看见一张图画。
之后,他们写起了书信,离开那天他去送她,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知道这是开始而不是告别。他会给她写信么?他说“会的”。“写多少呢?”他用手比了比,那厚度至少等于两部长篇小说。
她写,我不太敢相信现实,我相信你。现在我伸出我的手。
他写,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但我知道我要做,在我失败的时候,在世界的门对我“砰砰”关上的时候,你还会把你的手给我吗?我不怕世界,可是怕你。
······
他异常敏感,充满疑问,热爱生命,歌颂死亡。他像个孩子,像个女子,像个疯子。
她感染他,宽慰他,守护他,追随他。她成了他的母亲,妻子和保姆。
他说她是他的女皇,统治着她。他更离不开她。
他说,生命一次次离开死亡、离开着包裹着你的硬壳,变得美丽。我也想离开自己获得再生,我跟着你好吗,在一个早晨,知道我落在桃树上的壳被别人捡走。
她答,你跟着我当然不坏,可你知道我在跟什么呢。
悲伤的情绪永远比快乐的情绪浓重得多。相同的,一个悲剧的人力量似乎也更加强大。她想和他活,他想跟她死。
他做着噩梦。
我忍耐着,午夜无声的嘲弄,和,星星轻蔑的眼神,在陌生的路上探索,进了辉煌的城······
月亮在电弧灯下,面色惨白,我疲倦得发抖,从心里感到冷,但汽车的怪笑,却让我不能安宁
我站在台阶上,呆望着镀镍的转门,忽然想起了,故乡的水滨,水吸蚀着我的身体,夜跟上来压碎了我的心
我说,我要睡了,我要睡了,我要睡了,死也许就是这样的一场梦
死在我们看来可能很可怕,在他却是:淡色的嘴唇,再不用勉强微笑,垂落的眼睫,也不用阻挡泪滴。即使整个世界都把你欺骗,死亡总还是忠心的伴侣。
你要相信,世上有人是信仰死亡的就犹如我们那样地信仰生命。并不是因为他不幸福,或者生无可念,只是他真心觉得死亡更美好。也许是他老早就看清生命与生活无关。
也许他比任何一个人更懂生命,他说,“星星眨眼,星星并不知道眼睛,大地沉睡,大地并不知道梦境,它们是死的却被说成活的,这都是因为我们有生命。生命散布在天地之间,它是天地最华美的结晶;可它一闪而过不由自主走向结束,它看见了天地,天地看不见它们。”
后来,他们决定逃离,但地点改变不了悲剧,最多只是缓刑。
他极致地悲观,却写出了最有力量的句子。一句话是诗人的人生,诗是不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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