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思

那是几十年前的故事了，父亲在我小时候也就是一个人陌生人而已。

他常年在外地工作，小年一过，远在他乡父亲工作的父亲也就回来了。虽然他整天冷着个脸，极少跟我们说话，但是我们的母亲脾气明显变好了。她不再是个暴躁的村妇，她的脸上笑容可掬，说话的语气也和蔼了许多，有时候还会哼着歌儿，这是我们姐妹几个最好过的时间。

父亲回家并不会帮什么忙，他就是一个大干部的模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完了饭就出去玩，那个时候，农村里的冬天特别的冷，每年冬天小河里的水都要结成厚厚的冰层，全村的孩子们都会到河面上去滑冰，没有大人管着，也不会掉到冰窟窿里去。

图片来自网络

村里的大人呢？女人们聚在一起纳鞋底聊大天，男人嘛就聚在一起看纸牌。看纸牌那是赌钱的一种，我觉得那些纸牌上的花样和现在的麻将差不了多少，也都是二五八万的，反正我也看不懂，当然我也不会跟着去看。看纸牌的屋子里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人，他们四个人看牌，得有二十几个人看热闹。我们小孩子是不可以去看热闹的。关键是我也不想去看，也不用去看热闹，因为不看我也知道结果：每次都是我父亲输钱。

花花绿绿的纸牌，花花绿绿的纸票子，充斥了我童年的梦。我不明白，我们一件花衣服他都不会给我们买，为什么要去赌钱，而且不能赢钱，每天都输钱，一个年过来，父亲要输掉几十块钱，你不要小看这几十块钱，那可是村里人一年都赚不到的。

看着那些大老爷们乐呵呵地赢走父亲的钱，我们的内心愤恨不已。妈妈也曾经不止一次跟他吵，说他回来家就是给村里那些大老爷们发工资的。父亲也不辩解，冷着脸不说话。

这种情节每年都要上演，父亲始终表演着一个失败者的角色，一如既往地输钱，从来没有赢过。母亲吵够了，也就不管他了，谁叫他自己拿工资呢，反正输的也不是家里的钱，相反，他还会给妈妈钱过年，我们也会得到几毛钱压岁钱。只是我非常纳闷，父亲的手真的就那么臭？牌技就那么差？为啥从来不赢钱呢？

这个节一直到父亲去世的时候才解开，父亲去世早，还不到五十岁，在村里这就是少丧，且当时爷爷奶奶都还健在，是不可以大操大办的。但是，全村的人都来帮忙，丧事办得非常风光，我们太小，啥事也不用管，就跟着磕头谢礼就行了。

等大人们闲下来，坐在堂屋里聊天，我听到了让自己震惊不已的话：“他婶子，他大爷是好人，我们过年的钱都是他输给我们的，没有他的钱，孩子们哪来钱买肉吃？”

“是呀！是呀！我家孩子的压岁钱都是你们家大哥给发的……”

还是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票子，父亲输掉了，村里人欢天喜地的拿着赢来的钱去买东西过年了，我们也没有因为父亲输了钱而断了顿，父亲的心思我们不知道，村里人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