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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作家池莉的婚姻生活(转载)

女作家池莉的婚姻生活(转载)

作者: 风雨中本来就是风雨中 | 来源:发表于2017-11-15 18:19 被阅读0次

    女作家池莉离婚的前前后后(转载)

    2010-05-15 10:29

      《来吧,孩子:谢谢你给了我另一种生活》

      池莉

      缘尽了,女儿是心中永远的痛

      我和孩子的爸爸吕小涢1985年结婚,最初的婚姻可以说是冲着爱情走到一起的,非常不容易。1988年女儿出世,家里一下子显得忙乱不堪,作为父亲他是合格的。我经常出差到各地去体验生活、积累素材,有时候已外出就是半个月多,他就被“晾”在家里。当我外出归来,看到他将家伺弄得井井有条,亦池也穿着整洁,我就附到他的身边,轻轻耳语:“吕老师,辛苦了!”他也回敬一个微笑。

      那时,我们还是一对不错的夫妻。他是个编剧家,小说写得扎实,还会画画。可是为了家庭,他再也没有写什么小说。往往,蹑手蹑脚走到他的书桌边,却发现他在专心致志地勾勒我的漫画像。后来刊载在《小说月报》的封面上。他的烟瘾很大,婚后却戒了烟,朋友们打趣说池莉真有一套,把丈夫降得服服帖帖的,实际上,不是我管他,而是他管我。

      其实我这桩婚姻,开始就符合中国的经典老话。太多戏剧性的因素缔结了一个“缘”,不久就遭遇了婚姻的“大限”。

      1995年我们爆发了婚后第一次大争吵,那天晚上我一时粗心把女儿亦池从床缝里漏了下去,被他大喝:“你算什么妈妈?”我心里又心疼又委屈,两人开始吵得不可开交,他脾气大得吓人,拎起椅子摔伤了我的腿,我冲出了家门。那时我年轻果决,又有朋友和同事的支持,于是第一次有了决心离婚的念头。可事到临头,因为怀中有个吃奶的婴儿,我无法坚持自己的决心,还是跟着孩子的父亲回了家。是我幼小孩子那天真无辜的脸蛋让我软了心,回了头。我就对自己提出了要求,八个字:忍字当先,白头到老。

      既然我舍不得我幼小的孩子失去父亲,既然舍不得孩子的小窝就此破裂,那么我索性就死心塌地算了,那么我就全力以赴地建设这个小窝,为这个小窝里头的孩子投入和守候一辈子!一辈子并没有多少时间!我不能够再折腾和浪费了!女人的决心就这么简单和凌厉。

      然而大争小吵还是在继续,排除掉一部分纯粹的因家务琐事的争吵之外,剩下的都是说不出原因的龃龉。他告诉我女人不要唠叨。我为某事闷闷不乐,他不仅不帮着我说话,反而怨我太计较。在某种时刻我的自我感觉良好,他会冷冷地说很一般,我始终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普通小女子,身上有许多弱点。比如,好胜心强,虚荣心强,过于敏感,凡事总认为自己对,又派生出嘴尖和嘴碎的毛病。

      随着女儿的成长,我和孩子的爸爸在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上产生了很大分歧。我反对应试教育,不上任何培优班,我希望孩子快乐学习。她想画画,我就为她买彩笔、图画书籍;她想学英语,我就和她一起背单词;她想学钢琴,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了架钢琴摆在家里。小学毕业考试一天天逼近,我还是坚定不移地为她实行了“九点半就寝主义”。大量的作业,经常会没有做完,我就主动写假条和签名给老师,以保证亦池的充足睡眠。但是孩子的爸并不赞同我的做法。

      夫妻之间最怕的不是争吵,而是连架都不想吵了。2000年的夏季,我女儿小学毕业。要参加外国语学校的考试。考场就在汉口某学校,是一个陌生的地段。临考前一天,我为女儿准备文具纸张手表,我对孩子的爸爸说:“要不你先去熟悉一下路线。因为考试通知书上醒目地写着:迟到10分钟,考生不再有资格进入考场。”他说:“多此一举!”为了女儿的复习,家里绝对安静,因此连公开的争论也不曾发生,那一刻两人的眼神却都是横的。

      结果,翌日清早,我们果然遭遇了反复的迷路和一再的塞车。母女俩跑步前进!在残酷的铃声中,我们浑身大汗地冲进考场,又冲到楼上与楼下,寻找到了孩子的考场,威严的女教师一直把我逼到校园大门之外的又一道横线之外,说:“想考好学校就早点起床啊,现在睡醒了?”

      就是在这一刻,我的悲愤无法抑制地爆发了。我把自己人生的四十三年,武断地做出了一个悲观的总结:我觉得自己活得牛马一般,猪狗不如,几十年所有日子都在劳作从无歇息,却是于自己的自尊都毫无帮衬,所受屈辱数不胜数。我断定自己的婚姻已然失败。我认定生孩子是一念之差导致的错误。我成为作家并非个人理想的成功实现,不过与从事任何劳作一样平庸无聊,唯为养家糊口而已。我觉得我的婚姻里有一种悲壮感,我觉得自己不拧巴,唯独拧巴了自己的婚姻,自从当年回头,一直拧巴到现在。

      2000年的3月,我开完北京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回来,一进家门,放下行李,两个人面对面,只须片刻的工夫,我的本能和嗅觉就告诉我:这个婚姻依然彻底破碎,我和孩子父亲的婚姻,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和了!我忽然明白其实我从前并不认识我丈夫,这种醒悟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就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是纹丝不动哑口无言,心头却是风云翻卷悲喜交加。喜的是我全身心突然沐浴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该来的终于来了!悲的是孩子!孩子啊孩子,孩子该怎么办呢!

      婚离了,日子在“伪装”中流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到时各自飞。再是千头万绪的一团乱麻,都可以简单归结到一个字:缘。缘分尽了就是尽了,犹如地上的水被太阳晒干了。但是婚姻牵涉到孩子,那就是一个字,万个字,无数个字,也难以排解的矛盾和艰难。

      2000年我和孩子的爸爸通过协商采取了折中的方式:先签定离婚协议,同室分居。我没有坚持让孩子的父亲离开家门。

      孩子的父亲,当然也是这个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与我共同抚养孩子,音乐与绘画方面的才艺,他对孩子影响更大;为孩子营造这片绿色森林,他也付出了不少心血。我们这个家庭,对于孩子来说,是唯一的,是她的草原牧场。如果就在她即将扬蹄冲刺之际分崩离析,无论孩子如何通情达理,现实都将是非常无情和残酷的。

      有一天早上,我悄悄推开孩子的房门,她四仰八叉大睡其懒觉,小黑狗皮皮依偎在她脚那头的被窝上面,与她一同酣睡,呼噜声此起彼伏。我不忍心叫醒她们,这是只有对母亲的守护深信不疑的孩子,才会拥有的糊涂又甜美的睡眠啊!

      那是怎样的挣扎啊!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我是母亲!我只能一再告诉自己:你是母亲!你是这个女孩子的母亲!现在你不能是女人!也不再是妻子!只是母亲!母亲的职责就是重大到没有道理可讲!你得让你的孩子以及你的狗,在你守护的家庭空间里,拥有夜夜的好睡!

      有一天,亦池穿着旱冰鞋,像闪电那般蛇形而迅急冲进家门,她脸腮红彤彤,湿透的短发粘在前额,神情是那样的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和往日一样,女儿一进门我就会往她后背塞一块干毛巾,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泥鳅。饭菜摆在桌上,我开始用一种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闲话方式告诉她:“亦池,妈妈需要写作,每天夜里都写得太晚,影响两个人的睡眠,反正家里另有房间,分开睡觉有利于健康。”我精心设计的话语,在孩子那里,等于耳边风。亦池也就是给了我一个表情,表示知道了而已,她继续狼吞虎咽,我高兴到心酸的程度,赶紧低下眼睛,生怕泪水冒出来。

      就这样,打开的家门,我又去把它合拢了。

      女儿获得录取之后的那个夏末,我开始绵延不断地感冒发烧。经常头痛,乏力,血尿,肺部不适,人也日渐消瘦。躺在床上,女儿总是乖巧地守在我床边,给我端水,擦脸,还不声不响给我熬了稀饭,放很多糖。大口大口吃着女儿快熬成了干饭的稀饭,我说:“真好吃!”秋天,我发现了自己的第一根白发和大把脱落的黑发。冬季的一天,出差,在机场,忽然就失声了。以后的日子,我更加急躁、敏感和焦虑。睡眠极其不踏实,噩梦连贯得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无法打断。类似于以上那样的自我爆炸,一旦遇上诱因就会发生,发生了之后,不久就会身体不适。一个我自己可以亲睹的恶性循环开始了。

      母爱对孩子的力量是无限的,对破碎的婚姻却极其有限。一年熬过去了,二年熬过去了,三年却再也熬不过去。无法等到孩子的初中毕业了。

      2003年4月,在那个恐怖的非典疫情袭击中国的日子里,我选择了离开。在汉阳买了别墅独居。之所以变成是我的主动离去,是因为我只能要求我自己。只有我的主动离开,不带走任何物品,才能够让这个家庭完全保持原状;也只有我,才会在孩子周末回家之前,能够主动赶回这个“家”里,照旧买菜做饭,料理家务,装作这个“家庭”丝毫没有变化。

      结婚十多年来,主要由我掌勺。亦池说:“妈妈是个作家,可我觉得她最擅长的不是写作而是做菜。她做菜总是能让我胃口大开,吃得肚子圆溜溜的,胀得我坐在那儿好半天都动弹不得。”

      家里的脏衣服由我包办。从衣服的洗晒熨烫,到折叠收拣,亲自动手,务求干净、整洁、有序。每个周末回家,女儿还是要与皮皮热烈玩耍,还要溜旱冰到天黑回家。当天气好,阳光明媚,当花草盛开,当心情不错,她还会在钢琴上忘乎所以地弹奏,还要听音乐和流行歌曲,坚决戴着耳机写作业。那段时间我觉得幸福就是往常的日子依旧。

      2003年7月16日,女儿送给我一份小礼物,是她画的画:我一手拿勺一手端菜,身后饭桌上却是一本本的书,女儿用稚嫩的笔迹题词:妈妈:万能女人——中国制造。我看了忍俊不禁。女儿似乎过得相当平静,有时候还拿我和她爸爸开开玩笑。她对我每天在汉阳别墅写作一点不表现惊奇,她对她爸爸戏称那是妈妈的“乡下写作屋”。

      2004年初夏,我参加了高中同学聚会,大家的婚姻状态震动了我,离婚者占三分之一,准备离婚者占三分之一,有人借酒盖脸,望天呼吁:请婚姻幸福者站起来一下,让大家看到光明与希望。人人四顾,竟无一人站起。于是,举座皆讪然,满脸尽是过来人的无奈。

      晚上回家之后,我一边给女儿准备宵夜,一边试探着和女儿闲谈那天的同学会,不想她竟搂着我的脖子说:“我的老爸老妈真了不起,竟然没有离!我真幸运!”看着她无邪的面孔,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掉下来。

      日子在“伪装”中流逝。2004年5月31日,我首次推出短篇小说集《武汉故事》,这本由昆仑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共收录了《细腰》等十余部短篇小说。许多媒体开始对我采访,问我是不是离婚了,我冷静地表示没有听到任何传言,如果有的话,那也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猜测。我只说写作的事情,对于家事我不想多谈。

      孩子的中考就要到了。中考才是最重要的!

      亦池依然没有上任何校外培训班,依然没有进行特别的强化训练。她还是要看电影,还是要入迷地喜欢“野蛮女友”全智贤,喜欢小甜甜布兰妮,喜欢孙燕姿,喜欢《飘》,喜欢海子的诗,卜劳恩的《父与子》,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豆豆龙都是她快乐的朋友,她要反复地看他们,呵呵笑地看着他们,并且还要拽着我一起看,一起呵呵笑。

      中考前一天下午,我带着孩子住进了饭店。一路上,我们到处遇见她的同学和他们的父母。我觉得必要向孩子交待一下,必须替她父亲打个圆场。进了房间之后,亦池轮流在两张床上,上下弹跳一番,乐呵呵的样子。我尽量稀松平常地对亦池说:“看来爸爸不来正好,咱们似乎不用他来,明后天我都可以包你及时吃上可口饭菜。你以为呢?”亦池顺口就说:“好呀。”出了饭店大门,我深深呼吸了几口。

      晚上九点,我终止了孩子的复习。我开玩笑地对孩子说:“花钱开饭店,空调开得凉爽爽的,不早点睡觉太亏了吧。”孩子赖皮得很,把腿和胳膊都搁在我身上,要求“妈妈摸摸”。“好吧,看在中考的份上,今明两个晚上我就抚摸到你睡着。将来你得找个男朋友,妈妈得有人顶职啊!”孩子得意洋洋,说:“我就不找男朋友,就不找男朋友,就要你摸摸一辈子!”我对女儿说:“好好考,考完我们去吃披萨,淘影碟,看电影,看美女。”我们咯咯笑着。

      早知道了,妈妈的快乐就是女儿的幸福

      女儿被外校录取之后,我们的心情平静了不少,不管中间有多少曲折,结果还算公平,我们母女俩决定外出旅游,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了的。

      那一天,我们已经旅行过苏州来到了上海。我带孩子在南京路附近的一家百年老店吃上海传统的本邦特色菜。我点了春笋腌笃鲜、雪菜大汤黄鱼、冬瓜咸肉汤以及小碟。我们慢慢等菜,边吃边聊。

      我字斟句酌地对孩子说:“亦池,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你父亲——”

      亦池立刻打断了我的话,她说:“我知道。你就不用说了。”

      什么?我心一惊:“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孩子,就那样,还很孩子气的小天使一般地微笑着,语气安详,她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上初中不久,无意间在书柜里看到了你们的协议书。”

      我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孩子连忙解释:“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看你不愿意让我知道。我觉得你们一定是担心我学习分心,担心我像别的孩子那样闹别扭,不同意你们离婚,抱怨你们不为孩子着想。所以我想算了,我也不吭气,我就成全你们的苦心,就当我不知道吧。”

      我扭过头去,南京路上的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谁知这人群里头有多少喜怒哀乐?我枉为一个作家,竟然不知道这人世间多少故事,个个都是唯一的,个个都是自己的,都是和任何别的人不一样的!孩子真是不可以小看的,在她面前装了聪明,我实在羞愧,也实在为这个孩子如此沉得住气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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