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齐小可在高三遭遇了一场车祸。
那天放学，她像往常一样骑车回家，没想到脖子上的围巾被风吹散，穗子卷进旁边疾驰而过的大货车车轮，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她打着旋儿，被从单车上拽下来，狠狠卷进车底。
剧烈的疼痛只有一瞬，随后意识全部丧失，等她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美国，双下肢齐根被截。
她的妈妈齐敏守在床边，憔悴枯槁得像是一夕老去了十岁。
齐敏是单亲妈妈，也是美国最负盛名的生物学家之一，她有一半时间待在全美最神秘的生物医药基地做实验，其余时间在中国的生物上市分公司做高管。
齐小可知道妈妈是个隐形富豪，但是此刻，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替她换回一双健全的腿。
齐小可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悲伤悔怨，再到濒临崩溃，整整一周的时间，她醒了就哭，疯狂捶打着原本是腿的位置，恐惧地喊着“我没有腿了！妈妈怎么办！我真的没有腿了……”
来探望她的亲友络绎不绝，可是谁也无法平息她的恐惧，安抚她的惊惶，甚至包括从小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安德烈。
她不允许安德烈来见她，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惶恐的模样，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青春明媚、活泼灵动的17岁少女，而不是现在躺在加护病床上，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
出事之后，齐小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直到哭得晕厥过去，或医生实在看不过去，强行给她打针保持昏睡状态。
一周之后，她似乎接受了事实，但整个人处于极度自闭的状态，躺在床上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即使睁着眼，双瞳也失去焦距。
02
齐小可从加护病房移到普通病房的那天晚上，妈妈齐敏坐在床头，握着她的双手，泪流满面。
“小可，看着你这么痛苦，妈妈的心都快碎了，如果，妈妈是说如果，有项最新的生物技术可以让你长出双腿，你，愿意尝试吗？”
齐小可过了好几秒才领悟到齐敏话中的意思，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反握住齐敏的手，“你说的是真的么妈妈？可以长出新的双腿，和以前的一样？”
“嗯，一样。”
“愿意愿意！只要能还我一双健全的腿，我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黑暗中齐敏的双眼熠熠闪着泪光，“孩子，这是最新的人体转基因技术，目前副作用尚不完全明确，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样的副作用？跟你的转基因手术的副作用一样吗？”
齐敏今年46岁了，可从外表看上去特别年轻，皮肤白皙紧致，光滑有弹性，和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五官和身材也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要不是她平时总穿着一丝不苟的黑套装，戴着黑框眼镜故意扮老，恐怕冒充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人信。
从齐小可上小学起，她就发觉自己妈妈和别的同学妈妈的不同，别的妈妈皮肤开始松弛，笑起来有眼尾纹，即使最爱美最注重保养的女人也无可避免地出现衰老迹象。
可是妈妈，永不会有这种烦恼。
她一直很年轻，眼神明亮，身体轻盈，在齐小可追问过无数次缘由之后，她终于对女儿倾吐了这个秘密。
是的，齐敏把自己在基因生物基地的秘密研究成果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项技术只在白鼠身上实验成功，因为全世界做基因生物研究的机构都签署过相关协议，绝不擅自改写人类基因，以免违背人类伦理，引发后续不可知的人类基因池的各种风险。
但是自从齐小可的爸爸坚决拒绝了她，和另一名更加年轻貌美的女子携手步入婚姻殿堂，齐敏的理智，就彻底崩塌了。
她把自己被心爱男人拒绝的理由归结为自己不够年轻，不够美丽，为了跟那个女人竞争，为了重新俘获情人心，她冒着偌大的风险，为自己施行了基因编辑手术。
齐小可并不了解这项手术的具体原理，但是效果毫无疑问很显著，妈妈齐敏的生物年龄定格在二十多岁，她精力充沛，反应灵敏，即便压力爆棚，或经常熬夜，同样神采奕奕，毫无倦态。
但是很快，副作用显现出来。
先是她的体表皮肤丧失痛觉，削苹果时削到手也感觉不到，有次烹饪时胳膊被热蒸汽灼烧出大泡，住院好长时间才结痂痊愈。
也因此她全身大伤小伤不断，疤痕累累。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最致命的，令齐小可提心吊胆的是，基因编辑手术之后，妈妈的血细胞需要维持在极高的额度水平，否则便会突发晕厥，因为她的骨髓造血功能赶不上机体的需要，每月她都必须定期输血。
不过在齐小可看来，这都不是事，有得必有失，如果一个女人可以永葆青春貌美，付出这些代价，似乎也还值得。
只不过可惜的是，齐敏做了手术之后依然没有留住那个男人的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齐敏之间有个孩子，因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床笫之实。
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恐怕只有齐敏自己能解释。
虽然没有爸爸，虽然齐小可是用一颗偷来的精子孵育出的试管婴儿，但她从小不缺爱，不缺钱，是标准的富养长大的女孩，除了情窦初开时的爱恋，妈妈没有阻止过她任何事。
03
齐小可12岁之前是在美国长大的，与住在她们家邻近别墅的美国少年安德烈算是青梅竹马。
安德烈年长她4岁，金发碧眼，俊美无俦，是个标准的雅利安白人。
12岁之前，齐小可、安德烈，和小她一岁的秦翰是无话不说的亲密三人组。
他们三人是邻居，都出自单亲家庭，齐小可的妈妈和秦翰的爸爸秦恒都是安德烈爸爸开创的生物研究基地的中方雇员，同时也是全球排名非常靠前的著名生物科学家。
齐小可12岁那年，秦翰刚满11岁，身高已经170，体格强壮，浑身上下都是令人咂舌的腱子肉。
也许因为秦翰的爸爸身体孱弱，所以他对儿子的体格要求几近严苛，齐小可还在抱着洋娃娃玩过家家的时候，秦翰已经开始跑少年马拉松，每天还要跟着专业健身教练进行高强度的体格锻炼。
学校体检的时候，心电图上秦翰的心跳仅有每分五十次，连医生都夸赞秦翰经常锻炼身体，才11岁心脏输出已经达到成人水平。
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秦翰的爸爸秦恒，秦恒中年得子，在秦翰出生之前他曾因肺炎引发非常严重的心肌炎，之后留下难以逆转的心肌纤维化损害，随着年龄愈增，症状愈严重。
很多次齐小可在半夜听到急救车呼啸而至，将心绞痛急性发作秦恒叔叔送去医院急救。
秦翰喜欢齐小可，很多人都拿他们两人调侃打趣，每次秦翰都会害羞地低下头，每次齐小可都气呼呼地辩解“我们只是好朋友！”
秦翰实在是太害羞了，性格跟他健壮的外表毫不相符，他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都会脸红，有时甚至不敢看她。
齐小可却只拿他当小屁孩看，她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安德烈，就算那件事之后，妈妈强行把他们分开，甚至不惜带她回到国内躲避他，依然无法改变她对他的心意。
那件改变三人命运的事情发生在秦翰12岁生日的前3天。
秦翰大汗淋漓地在跑步机上锻炼，突然晕厥倒地，一行人推着抢救车把他送进手术室，然而回天乏术，他最终没有被抢救过来。
齐小可哭红了眼睛，和安德烈悄悄潜去基地的太平间里去看他。
秦翰被盖在一袭白布之下，面色煞白，他的五官依然青涩稚嫩，可是再也不会突然睁开黑漆漆的双眼，冲她羞赧又温柔地笑。
齐小可趴在他身上，哭得涕泗直流，直到安德烈撞了撞她的胳膊，“小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什么？”齐小可抬头，她嗓子已经哭哑了。
“秦翰的死，不对劲！”
“不是说意外猝死吗？”
“秦翰的体格强壮得像牛犊，况且前几天才做过全面体检，他那么年轻那么健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说猝死就猝死？”
安德烈一边说，一边动手去拉装着秦翰的敛尸袋的拉链，齐小可试图去阻止他，“别，听说为了弄清死亡原因，法医对秦翰做了尸检，还是不要看的好……”
安德烈没有听她的，“你转过头去，不要看，我很快就好。”
他窸窸窣窣拉开敛尸袋的拉链，在里面拨弄了好一会儿，然后面色凝重地拉好拉链，为秦翰盖好白布。
随后细心地在旁边的洗手池中仔细洗完手，这才招呼齐小可从原路悄悄返回。
安德烈时年16岁，身形已经和成人没有太大区别，穿着基地员工的白色制服没有任何突兀，反倒是12岁的齐小可形容尚小，每次从监控摄像头下经过，都需要他以自己的身体做掩护，才能不被察觉异样。
离开停尸房，齐小可正待从原路返回，安德烈突然拉住她的手，“敢不敢跟我去个地方？”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潜入基地地下一个格外隐秘的工作室。
进入那个工作室需要按指纹，扫瞳孔，安德烈按下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眼睛送到机器扫描处，奇迹般地，房门打开了。
他牵着她的手，进入那个工作室。
齐小可一进来就惊呆了，眼前的一切，仿佛电影《生化危机》中的场景，白色的高科技操作间，黑色冰冷的仪器，房间冷凝空旷，只能听到偶尔“滴”的仪器声响。
更令她觉得异常恐惧的，是里面陈设着好几个椭圆形的，充斥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罩，每个玻璃罩里面，都躺着一个安德烈。
齐小可看一眼那里面躺着的人，再看一眼安德烈，眼瞳紧缩，惊惧到极致，“你你你……你被克隆了吗？那里面的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安德烈一言不发，只是牢牢牵着她的手，薄唇紧抿，从那些玻璃罩的面前一一经过，最后停留在一个体积稍小的玻璃罩前面，齐小可惊悚地看到里面躺着她的妹妹，5岁的齐小蓝。
“我妹妹！”齐小可甩脱安德烈，扑在玻璃罩上面拍打着，“小蓝！小蓝！！”
安德烈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怀中，“她不是你妹妹！”
齐小可定了定神，是啊，潜入基地之前，她才刚把妹妹哄睡着，此刻小蓝还在家里呼呼大睡，又怎么可能躺在这样冰冷寒凉的液体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