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看尽长安花一一

疫情之后，这个曾以河东府冠名的古老的新运城，突然进入修路的"疯狂"模式。大约是为赶进度，求胜心切，几乎采用的是休克疗法。整个市区都成开膛破肚、围追堵截、遍地开花的现场直播。仿佛当年的"扒"路军又回来了。是想要这个北方小城一朝飞回个金凤凰么。

才有段子曰:运城的变化也太快了。早上出门，晚上归来就找不见回家的路了。

这不，昨天还畅通无阻的钟楼底"凤凰古城"路，今早就"对不起"，全段封路了。

只好，就势拐进老西街去绕行。依旧是拥堵，拥堵。

也好。权当是故地重游，顺路游历一下当年河东府的"长安"街吧。只是，一条不过千米的百年老街，竟被我走得踉踉跄跄，小心翼翼。

所谓的老西街，现学名:府西街。若干年前，这里还是这个因盐池而生的小城的中心。还是商铺林立，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闹市区。小时侯的记忆里，能跟在大人们的屁股后面，即景老西街，挤一挤昔日的钟楼底，吃一口"火烧馍"，喝一碗面片清汤，才是心底里的渴望呢。

钟楼底?对。这里曾经有一座明朝时期的建筑一一钟楼。与之相对应的是府东街口的鼓楼。它们俩一起担负了这座城市的"晨钟暮鼓"功能，也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兴衰与变迁。

"运城有个钟鼓楼，半截插在云里头。"这句曾经口口相传的歌谣，多少透露了它们当年的雄姿，也流露出它们在运城人心里的分量。自然而然，成为那时的城市地标。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惜随着岁月的冲刷，时代的变迁，钟楼早已不翼而飞了，鼓楼也是才才从废墟中被救起。曾经的老西街，更是江河日下，风光不再了。这可是古老河东的"京畿"之地啊！怎么一不小心，就繁华落尽，到了面目可憎的地步呢。

就连解放后才兴建的，曾出尽风头的"东风百货"商场，也落魄的几易其主。到今天，几至闲置废用的状态。虽说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可也别太可怜人了啊！怎么就潦倒的一点也看不出推陈出新的意思呢。

以及，馋嘴记忆里，拐角处的忘记了其名的老面食馆，运城小笼包店，糖酒副食品店，也早已不知所踪，查无此人了。

万幸的是，老西街里的一个个老资格的街巷名竟存留下来了。独它们还在坚守着，等待着某天被谁去逐一的名词解释呢。

不过，倘若是肯猫下腰来，寻着旧忆，小心求证，似乎还能嗅得当年的气息呢。

柴市巷?这个一目了然的词义，当是昔日柴禾买卖的集市。家家要造饭，户户要过冬，怎少得了这些劈柴啊。一个恍惚，眼前就浮现出一个个穿布衣衫戴破草帽的樵夫、挑夫的影子，和路边一堆堆码放整齐的柴禾垛子。搁现在，应叫它能源一条街吧。

又一个惊讶映入眼帘的，是紧挨着西街小学的一座古建筑。油漆鲜亮，应该是被抢救出来的时间不是很长。重檐歇山顶式样的威风，雕梁画栋的细腻，恍如隔世。凑近去看大门口的石碑:河东道台衙门。呵，这可是有来头的大人物啊。

进去看看？可惜"铁将军"把门，很不给面子。

接下来是"衙墙巷"。大约是刚才的衙门的分界线了。

南边的"大马家巷"，下面还套着个小马家巷、崔家巷的牌子。应该是先入为主的姓马的住户？或者是后来居上的马家大户。而非驻马店的马吧。只是，现在的马家的族人子嗣呢？想起的却是马师水饺。

太史巷，这是个官员名称。又住着怎样的太史公？但此时，大脑里的词条，只有居曾住在这里的一户畅姓的中医世家。那时母亲多病，就成了这太史巷的常客。后来机缘巧合，与畅家的公子成了哥们，隔三差五地聚一聚，喝二两。

北边，又一个以姓氏命名的路牌:大张家巷。同理推断应是一个以张姓家挑头的巷子。却又未必只住着张家。比如，还有周家:当年大嫂的娘家。青砖灰瓦，高门大户，标准的三进四合院呢。应是当年从地主老财的手里分得的。可惜，来的容易去的也快。七、八十年代，被政府的某个部门看中，连蒙带哄的征用去。从此张家巷里无周姓。后来呢，这个至少是清代的恢宏建筑，也毫无挂碍地化为乌有了。

府君庙巷?又是君谁、神孰呢？

在南边，显眼的还有个"中山中学旧址"石碑。背景是破败不堪的房舍。是与"天下为公"的孙先生有关么？又一旁是一座“毛泽东思想大学"的文革式样建筑，“八"字开拱形大门洞。什么时候居然成了"春晓电影院"？却已不记得这里的发生了。

如此，夹叙夹"忆"蒙太奇一般，穿越了这条曾经熟识的历史老街。忽然的，就想起了一句古诗来:"一日看尽长安花。"

还在兴致中，不觉已到了西门外的十字路口，也就是曾经的关公酒厂的地处。居然，又一个警示牌:施工，请绕行。

心里啧啧:好我的市长大人，都绕进民国、明清的地界了，还不肯放行么。

那就原路返回吧，重温一遍历史的蜿蜒。把这份终将愈来愈陌生的故地，再辩认一遍，清晰一遍。清晰到曾经的每个早晨，每份日落，清晰到曾经的眼神，曾经的流连往返。却不知道能否有幸邂逅，那年那月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少年的影子。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当我一步一回头地走在曾经鲜活的旧忆中。不经意间，或就模拟再现了这个小城的某些生活片段。还有哪些记忆中的犄角旮旯呢？只是，现实的障眼法已容不得我林林总总的从容于旧时光的徜徉。只好挂一漏万，点到为止了。

却相信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然规律:后来居上。也相信未来一定不会轻易丢弃这个曾经辉煌了几千年的河东府之老西街。

如同那边，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崭新的钟楼小区。因为始终相信，未来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