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六月灰蒙蒙的的天空把那土黑色的云压的很低,天气闷热的令人烦躁不安。排排杨树没精打采的呆立在下在乡间路旁,好似战败了的士兵。一望无际大地里绿油油苞米苗已经长得齐膝高,它们时而呆立静止,时而随风手舞足蹈好似也要驱赶炎热。在这样的天气下,真叫人喘不过气来。
那让人烦得要死的苍蝇不时在老张耳边转来转去“嗡嗡嗡......”叫得令人心烦,还有吸血不眨眼的臭蚊子不时在老张的腿上胳膊上大快朵颐。但是我们的老张顾不得这些“烦心事儿”,他正佝偻着腰用锄头为自家的苞米地除草。汗水像断了线晶莹珠子连成串的往下掉,他那洗的惨白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看一个人家的地长势就能看出这家人日子过的好赖,这勤快的人就会把自己的修理的井井有条,自己的庄家自然长得好,产量也高,卖钱多了日子过得也好。要是这家人好吃懒做你就会发现他家的地荒草连天,日子过得当然也不会好哪去。老张从十四岁开始下地干活,从小种地就是一把好手。当时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但是多年来繁重的庄稼活让老张做下了不少的毛病。
“当农民辛苦啊,你们要好好念书,将来去城里工作生活,就用不着像你爸你妈这么辛苦了。”老张以前时常跟两个儿子念叨。他一直认为老农民没啥本事,挣钱只能出苦大力。但是他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了。老张不自觉想到自己的儿子,叹了口长气。放下锄头拎起水壶咕咚咕咚灌起水来。
“秀英,起来直直腰喝口水,这天闷热的厉害,怕是又要下雨。”老张随手把水壶递给在一旁劳作的妻子。
“下雨?下吧,谁能挡住这天老爷下雨啊。”孙秀英用头巾擦了擦面颊上的汗水,接过丈夫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水,便把水壶放在了地上。“这雨这么下啥地都给糟蹋完了,前屋老李头他家山洼头的二亩地就涝了。”秀英说着叹了口气。
“那有啥办法,咱就是看天吃饭的活计,没事儿,咱家的地都是好地方,地势高淹不着。”老张说着点了一根旱烟大口的吸起来,不时抬头望着天上的黑云出神。“没事儿,瞅这样下不了。”老张清了清嗓子。“小亮这都在外面几年了还不找个对象,再说,这小子都多大了,心里也没有个数。”
“那能有啥招,你总跟我念叨也没啥用,我也使不上劲儿。”秀英拿起锄头手臂一前一后有节奏的劳作着。“怕是这孩子还是心理有愧疚......唉......这么多年了也没去他哥的坟头烧过一次纸,心里有压力放不下一辈子都过不好”说着她几乎哽咽了起来。“这孩子心里苦,我这当妈的心里能不知道吗,我的这两个孩子啊,都是好孩子......”秀英抬手拭了拭脸颊加快了节奏。
老张这次没有安慰妻子,甚至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只是大口的吸着烟思绪又回到十多年前那些糟心的日子。
十五年前老张以这两个儿子为荣,大儿子张强上初中,学习成绩都在全校是前几名,曾经获得过全县物理竞赛第三名,数学竞赛第二名的好成绩。小儿子张亮在上小学,每次在里班级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老张这两个儿子从小乖巧懂事,经常主动帮助夫妻俩做家务,只要放假就帮助家里种地收地干农活,从来不喊累。村里的人都说别看张有富大字不识一个却养了两个好儿子,懂事儿,学习好有礼貌,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老张表面上不是很在乎这些赞扬,但是背地里听人这么夸自己的儿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大儿子初三毕业那年,张强以全县第二名的好成绩考取县城第一高中。就在全家人全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时候,一个晴天霹雳把老张打的几乎昏死了过去。
那天老张在家正在凉棚里修理家里的拖拉机,虽然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老张总喜欢捯饬他那个老式拖拉机。他跟妻子说咱家这拖拉机老了,尽是毛病,到秋可不能耽误收成。妻子知道这是老张的喜好,也就任他去了。
“张叔!张叔!”一个跟着自己大儿子年龄相仿的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了院里。
“小梁子,咋的了?”老张放下扳手问道。
“你家强子和小亮子到万庄子江边洗澡,让江流冲走了!”
老张现在回想起来那时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也许那是自己跑过得最最漫长的二里地,当时除了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就是抱有侥幸心理,说不定他们在下游上了岸,说不定是其他的什么孩子呢。
等到老张赶到江边的时候,那里聚集了许多的人。他猛的发现自己的小儿子站在人群里满脸惊恐的神色,没有哭也没有闹,就是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江中心,嘴半张半合好像要说什么。
“你哥哪去了?”老张不知道他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
张亮楞了一下,看到是自己的父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哥让江流冲走了!爸!快把我哥救上来!快点......快点......”张亮的眼泪和鼻涕在唇边搅在了一起哀求着父亲。
“在哪旮沓掉下去的,啊?”老张觉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没等问完蹭的一下就往江里扎去。这时乡里乡亲都来帮老张找儿子。大家都替老张着急。村里经常在江边捞鱼卖鱼的赵田把失去理智的老张拽上了岸。
“你还搁着找啥呢,在这掉下去的早他妈冲下游去了!赶紧,让李二柱出船去下游捞人。老张也顾不得许多,径直跑到下游继续找。他始终相信或是坚信自己的儿子正在等着自己解救,他会没事的。说不定他在哪疙瘩上了岸呢......
他不知道就在他疯了一样找儿子的同时,村委会自发的组织人员在事发下游两公里处进行了打捞工作。在晚上六点多夕阳西下近黄昏时找到了张强的尸体......
老张已经不记得他们一家是怎么熬过来那段日子的,也许是因为太痛苦了自己本能的屏蔽那些不肯回首且痛苦万分的日子。自己的妻子因为精神上受到了这样大的刺激疯疯癫癫了两年的时间,小儿子因为他哥的事情学习一落千丈,变得叛逆孤僻,晚上经常做噩梦。张强的爷爷奶奶终日以泪洗面,时不时责骂老张一顿。
但是子日还得照过啊,他不坚强谁能够替他撑起这个家呢。村里人都说老张是个坚强的汉子,可谁会知道老张背地里也偷偷抹过几回眼泪呢。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太阳不会因为我们平凡的人生老病死而停止东升西落,阳光不会因为人们波涛汹涌的内心而停止播撒......
“爸,妈,我不想念书了。”正在读初的张亮跟父母摊牌到。“我也想好好学,但是我总控制不住想关于我哥的事情,要不是我缠着他要去洗澡,什么都不会发生了。爸,妈,让我在家干几年农活,长大了就去外面打工赚钱。”老张早就预感到道自己小儿子要放弃读书了,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的不甘心,他第一次打了这个不听活的儿子。老张这时才感觉到生活是多么无助和绝望,“这都是命啊,咱们老张家就是当农民的命,唉......”
“秀英!秀英!你怎么啦?”老张瞥见自己的妻子晕厥在地上,慌里慌张的上前扶起问道。
“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妻子的声音细不可闻
“我背你回家!”老张顺手背起虚弱的妻子急忙的往回赶。
一连几天虽然妻子气色见好,但是身体虚弱,容易疲乏困倦经常头晕。细心的老张坐不住了,他不管妻子执拗硬是把她带到县城医院检查了一番。一个星期之后医生告诉老张妻子患的是急性贫血,需要注意休息药物调理和食补。老张带着医生开的药随便吃了一碗便宜的热面,给妻子买了三斤大枣,五两枸杞,两袋红糖就往回赶。
当老张推开门看见妻子正在厨房做饭,“你看你,自己啥身体还不知道吗?瞎忙活啥啊。”老张责备道“医生说你贫血,带回了点药,还有一些补血的东西。”老张抬手给妻子看自己的“战利品”。
“又乱花钱,体检都花了不少了,能省就省点吧。多少钱买的这些?”
“今天咋做这么多菜啊,啥日子啊?”老张咽了口口水打岔道
“小亮回来了,得给我儿子做点好吃的补补!”秀英说着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爸!你回来了啊,我妈啥病啊?”’张亮出了茅厕进屋就问到。
“有点贫血,没啥事。”老张看到儿子回来很是开心,“放假了啊?”老张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分别了许久。
“没,我妈这不有病了吗,临时请的假,没啥事儿过两天就走。”
不一会的功夫,老张家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老张说啥都得让儿子陪自己喝点。张亮拗不过,只能陪老爹整两盅。张亮看着眼前至亲挚爱的人突然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双鬓已有些许白发,不觉的黯然神伤。他不知道父母的头发什么时候变白的,以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是啊,自己都二十七八快三十岁的人了,父母能不变老吗,以后他就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了,撑起这个家他也有一份责任啊。张亮这么想着不觉得挺直了腰板,“爸妈,我敬你们一杯,也希望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老两听儿子这么一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着举起了水杯和酒杯附和着。“我想明天去看看我哥。”张亮放下酒杯低头嗫嚅着。
“去吧,这么多年了,应该去看看。”老张先是一愣神儿,抿了一口白酒说到。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有起床,清晨的薄雾并没有散去,但是天以大亮了。张亮独自背着灰色的双肩背包辗转来到哥哥的坟前。
“哥,我来看你来了。”张亮点了一支烟放在坟前。“虽然晚了十五年,我知道你是不会怪我的,从小你最疼我了......”张亮自顾的点上一支烟。“我没要爸妈来,我想咱两个单独说说话。”张亮面无表情的说着话,只有一张嘴一开一合。“哥,我挺想你的,这么多年没来看你,是因为我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上学那会儿,我总是在想......那天要不是我缠着你,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哎......这种愧疚感时时在折磨这我,那时候我根本不可能静下心学习了......”
”在家没几年我就出外干活了,当饭店服务员,当过理发的学徒工,再大一点去工地当过力工,后来......进了传销......这期间被人骂过,侮辱过,也被人嘲笑过......哥,我现在长大了懂得了很多的事情。”张亮扔掉烟头用脚尖点了点。“哥,现在好了,我当上我们饭店的店长了,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以后自己能够开一家店,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替你也为我给咱爸妈尽孝”提到父母张亮眼眶有些发红,“昨天在饭桌上发现咱爸妈苍老了好多.....我也应该长大了,做啥事得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张亮顺手把双肩背包放在地上,掏出一双已经些许发黄的帆布鞋。
“哥你还记得这双鞋吗?咱妈给我买的那双鞋我不喜欢,我就相中个你这双了.......所以.....我偷偷的把它藏在咱家屋后老柳树下了,我寻思我过几年就能穿上它了......我知道你也喜欢这双鞋,我也知道你一直让着我......现在我把它还给你......哥......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存着它......从来舍不得穿,但还是没有保存好......”张亮哽咽着仰起了脸,抽了抽鼻子。“哥,你在天上好好保佑咱爸妈身体健健康康的......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张亮在张强的坟前埋掉那双帆布鞋。记忆中哥哥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哥哥应该还能穿上那双漂亮的帆布鞋......
“爸妈,我上车了,你俩回去吧。”张亮背着包登上去省城的客车。
“嗯,我和你爸这就回去,下次回来就过年了,在外面注意身体......”秀英嘱咐道
“妈!过年我会带女朋友回来......”张亮拉开车窗咧着嘴说到。
车已经开远了,老张两口子站在原地望阿......望阿......思念被距离拉得老长,却不曾少过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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