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你快去后山看看，你妈来了……没穿衣服……”罗绮兰气喘吁吁朝她的闺蜜喊着，她刚才正和自己的“男朋友”在后山约会呢，在一个视线好却很隐蔽的拐角老远就看见了小飞的妈妈大摇大摆正往学校走来。刚背完数学公式，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的谢小飞猛地一抬头：今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踉踉跄跄从中学后门的一条石子山路爬上去，虽然是在找妈妈，但是小飞头一次都没抬过，眼睛一直盯着往后排排流去的沙土石，脸也渐渐变得煞白……
此时中学操场上，聚集了几十个学生，像一大群鸭子，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齐齐的向后山望去。
“谢小飞妈妈又发病了，听说光着上身呢……”
这群“鸭子”边议论，边盯着后山山坡那个拐弯处“鸭子”数量也越来越多，期望出现那个光着身子的主角，让学校掀起一阵热闹。
小飞干净的鼻尖全是汗珠，她已经爬到了那个山坡拐弯处，突然停了下来，胸膛急促起伏着，因为穿的是红色格子衬衫，所以看不清她胸前和背后印在衣服上的汗，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处。
只见小飞的妈妈穿着一条黑色的确良裤子，因为肥胖鼓出来的肚腩撑开了系裤子的那粒扣子。上身一丝不挂，两只下垂的乳房耷拉在了接近肚脐的地方，肩膀上还有几片草叶和一些沙土，憨笑着，露出一嘴洁白整齐的牙齿，含糊地说着什么。小飞不用细听都知道——妈妈在骂人。
谢小飞又羞又恼，想上前用力推走这个“人高马大”的妈妈，显然这个瘦弱的姑娘在做无用功，她妈妈骂得更清楚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敢推我，把我的钱还给我，我要抽烟，我不行了……我要抽烟……”
她妈妈指的这个钱是学费，昨天晚上她妈妈还好好的很正常，就因为小飞想要多要十块钱去买笔记本，这个还掩埋在劳作的苦累中的女人一下子爆发了，谩骂了一阵后丢下一句：“学费交了那么多，还跟我要钱，赔钱货！”
此时正是初夏，山风并没有让小飞感觉到凉爽，她的眼里很干，干得快要冒火。
她妈妈说完这句完整的话后，甩着两只手膀，就开始下山了——准备去学校。
一路上，小飞脑袋一片空白，没哭也没吭声，只是拼尽全力阻止妈妈下山，几次被拖倒在地，绑的马尾也乱乱的在空中摆。
然而身材小只的她绝对不是妈妈的对手。
操场上那群“鸭子”一阵惊叫，毕竟十几岁的少年们还是头一次看见真实女人的胴体。
母女俩在互相拖拽中向教室挪去……
那群“鸭子”也迅速跑回自己的教室，关上门窗，透过玻璃继续“观战”。
小飞的妈妈还在一路骂着，甩着膀子，流着口水……
谢小飞看见大家四散逃开，老师们也都惊恐的站在楼上办公室屋檐下不敢下来。小飞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像翻滚的黄豆粒，一颗接一颗，却始终听不见她的哭声。
……
一位食堂阿姨递来一件工作服。
女校长按照谢小飞的提示，从男老师那里要来一包烟。
这个持续了一个小时这场羞恼的闹剧才告一段落。
这种闹剧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演一次，各种形式，各种场所，各种骂辞。
不过这小飞从来不怨恨：这个家，太不容易了，她虽然还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个现状，但是她始终觉得，自己一定能和罗绮兰一样幸福。
谢小飞还有个妹妹，在念小学三年级，这个妹妹一直都是小飞在照顾，毕竟妈妈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爸爸只能顾上挣钱和干农活，每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一天，在侧面厨房给妹妹炒好一碗猪油饭，给妈妈洗好脏衣服。谢小飞依旧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稍微近一点，都能闻到肥皂和阳光混合的暖香味。她给大门上了锁出了门。她的脸也很干净，和她的衬衫一样。
她和罗绮兰一起，从学校后山的小路上往教室走去……
深色的大海里，有一只会飞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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