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比我大几岁而已,他和二哥一起读书的。那时候二哥和四个都寄宿。我们的山村里有一个小学只能读到四年级就得转学,为了读五年级,为了升初中,我们需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穿过几条河流才能抵达我们的学校。
四个和二哥读五年级住的学校需要自己带粮食,大山村的耕地极少,那时家里有粮食的人生活得很安逸。比如山脚得王奶奶,家里就两个孩子,种几亩水田足够一家人生活了。我们这个家族呢,只有在遥远的山上开荒种植农作物。
二哥和四哥周日会走山路去上学,通常他们会在书包里背些大米和蔬菜。
可在寄宿学校没读到两个月他们被学校劝退了,原因很简单。学校说他们不学无术,是歪苗子,在学校会带坏其他同学。其实,二哥四哥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为了解决自己吃的问题,在周日去学校的路上偷摘了别人家的大青菜。
四叔四婶也没怪孩子。反正家里有牛羊,在家做点农活,等两年娶媳妇生孩子,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在山坡上说了一些好听的话给四个,四哥说让我读书,他可以送给我一个文具盒,还是铁皮制造的呢。那天下午我和四哥把牛刚放回圈里,天空就开始打雷,山里的雨说来就来。我才走到四哥家屋檐外的田埂,四哥拿着伞在我的身后呼喊我的名字:安,我这里有伞。四哥冲到我身旁,我像襁褓中的孩子。
“安,我把我的文具盒送给你......”四哥的眼睛湿润,眼眶红红的。
“四哥,你不读书了啊?”
“哥哥让弟弟,应该的。”
我推开大木制的闸门,爸妈好像在争议什么。我躲在闸门下认真的偷听。
“你说娃娃都快八岁了,和他四姐一起去报名吧,让他去读书识字,以后可不能像你大字不识几个啊。”爸在和妈议论着。
“你就知道读读读,你不知道学费很贵啊。”我妈义愤填膺到。
我只知道上学需要很多钱,而那时候我的家庭基本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我偷偷的将文具盒夹在腋窝下,在闸门下睡着了。我梦见了很多东西,我和四姐一起上下学,小伙伴再也不嘲笑我了,他们都成了我的好朋友,我梦见坐在教室可以和伙伴们一起画画读诗.....
我睁开眼,母亲喊我吃饭了,可我一点也不想吃,因为我知道今天肯定又是玉米碎儿夹着土豆和看不见的泛白的大米。我不理睬她,眼睛眯着也不说话。
“明天,你和四姐去上学吧。”
听着我妈这样说,我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高兴坏了。
“妈,四哥给我的文具盒。”我拿着铁制文具盒给我妈展示。
我妈站在那里呆呆的,好像思索什么。
第三章:一个命运多舛的同桌
那时候还不懂什么为九年义务教育,山村的孩子大多数读到小学就辍学回家了。那天我妈愁死了,我连上学的书包都没有。
二哥得知我要上学,他把自己背了几年的有棕黄色补丁的书包送给了我。那一晚我高兴坏了,把文具盒装到书包里,又拿出来看乘法口诀。尽管文具盒连一支笔都没有,我还是兴奋的睡不着,我在想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天去学堂,阳光灿烂,学校的墙壁和家里的一样都是四分五裂的泥土修筑而成,阳光可以从裂缝打进来照亮整个教室。学校的操场很小,只有六十个平方左右,操场边就是连续的下坡和悬崖。一个小教室有五个组,一竖排就是一个年级,我在进教室靠墙壁的最右排读学前班,不过才读了半学期杨老师就让我读了一年级。
陈老师负责给我们剪头发,杨老师带其他同学负责打扫卫生。陈老师说新学期都得有新的面貌,头发要短,指甲要短不能有污垢。我们在学校旁边的峡谷用松叶制作了水龙头,小伙伴们在那里用清泉洗脸喝水。
周五,我在纸上写汉字,同桌罗聪突然全身抽搐,我吓坏了赶紧拍他肩膀问他怎么了。罗聪一句话也不说,眼睛泛白,从座位上倒在了地上,他使劲在地上打滚,还不等一分钟嘴里就吐出一些白色泡沫。全教室的伙伴都吓到呆在了教室的角落里,一声不吭。班长叫来了陈老师,老师也束手无策,只好叫他的父母。
后来,罗聪经常这样犯病,我便在心里无数次祈祷他不要犯病,因为我害怕他会死,那时候老师肯定会批评我没有照顾好同桌。
那时候对一个人的死亡没有任何概念,我只知道爷爷逝世前也抽搐了,姑姑拉着爷爷的手哭了几天。我害怕罗聪也会抽搐而死亡。
虽然罗聪患有重病,但我还是经常和他打架,我发现和他打架特别有趣,因为罗聪特别胖,我打不过就跑,他每次都追不上我,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喊:“安,我不追了,算我输了。”
一个人的体质好坏可以是天生的或者说后天的。罗聪天生体质都弱,走上坡路会喘。他爬不上树,所以每次比赛他都会输。有一次我和他玩一个比较刺激的游戏,他站在上坡我站在下坡互相抛泥土攻击对方,谁只要被泥块击中谁就输了。一人一次机会,玩了三十分钟也未能分出胜负,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我用泥土抛向他的左侧,他肯定会向右躲闪,然后我迅速向他的右侧多抛几块泥土。果不其然,罗聪被我干倒了。
其实,后来我才得知罗聪的脑子是有毛病的,他没有我们这么狡猾。
后来我读高中了,才得知他在老家病逝了。家里人为了给他治病,父母带他看遍了汉中市各个医院,家里也没有一点积蓄,一穷二白。我父亲和他父亲相交甚好。我记得罗聪爸爸喜欢来我们家串门,我爸经常会准备上好的包谷酒,两人十次有九次都会喝得醉醺醺的。
搬家了,八九年未见的老友落得如此境地,因此父亲那段时间总感叹自己的老友这辈子命苦,也感叹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罪孽,老友这半辈子的时光都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
我和父亲坐在客厅的大玻璃圆桌上,:“来,再干一杯。”
其实那时候我才高中二年级,还不怎么喝酒。可父亲说:“我们这大家人可是喝酒世家,不能断咯”。一会儿又说:“学生啊,不能喝酒,喝酒脑子易麻木,就不会好好读书”。
老爸话语矛盾,说话也含含糊糊。我清楚老爸只是想和老友喝喝酒了,或许老爸是不忍心看到老友的落魄与不堪,又或者说我们这代九零后体会不到中年丧子的痛苦。
“爸,我敬你一杯”我喃喃的说道。
“其实啊,罗聪他爸爸和我以前也是同桌……”
我不知道这句话里面暗示着什么……
那个晚上我一晚没睡着,我放下所有的理综试题,想起了我和罗聪二年级的一件事情,突然泪流满面。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大山村里相邻还是重男轻女的思想,谁家没有一个儿子,那不得被笑掉大牙?罗叔家里有三个孩子,罗聪最小,我还记得那个读二年级的九月,他裤兜里装着三个核桃对我说:“安儿,大姐二姐把核桃分给我了,我有三个给你两个最大的。”
我不知某年某天是否还能再见到罗叔叔,如果能再次相聚我定会给罗叔叔准备上好的包谷酒,老爸罗叔我坐在一起,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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