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杀

一世长安

人漂得再久，终究还要落地。古城的初秋，天阴沉沉的，从省人才出来，没忍住想回师大逛逛。

校园里的颜色格外浓重，我独自一人从东门入，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小路，呆立良久。时隔四个月，但却好像一切都变了，不觉眼睛涌上点儿潮意。

想着自己曾睡得懵懵的，爬起来梳洗化妆，然后站在这里边打哈欠，边看手机，边想着一会儿早餐要吃的“水豆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阳光下熟悉的人影，仿佛在眼前又浮现出来，我习惯性地仰着脖子，却什么都没看到。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熟悉的宿舍楼前，只是，它是另一番样子了。翻新的楼体，蛮气派的，来来往往年轻的脸庞还是一样的涉世未深，只是人不同了。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抹杀了明媚春光中的最后一丝放浪，一抬头，竟是此刻了。

去年冬天，一心想着要去海南了，想着三亚完全陌生的阳光和不知会是怎样的未来，习惯漂泊的我，第一次生出一点儿畏惧。走得越远，飞得越高，见得越多，也意味着有越多的分别。因为多了一点点的留恋，我在宿舍的小院坐到手脚冰凉之后，终于帮自己做了这样一个假设。假设，我能留下来。

想再去那个咖啡馆坐坐。顺着吃过的那家寿司店，一路不知东南西北地回到那天下午暖黄的灯光下。今天才发现，其实那是两年来属于我的，最好的时光了。当时开着玩笑说，可以西安北京跑一趟嘛。没想到，后来我在北京的地铁上发微信求助，从开题报告的教室里拿到了我赛课的教具——好大一张的A3纸，我要求的加粗黑体字。直到赛课结束还被问哪里弄来的这么大个的教具，我回到酒店，一边看着一边傻笑。

二月，春寒未消的西安城，阳光格外好。我坐在南门外城墙下的木椅上，第一次感慨，留下来了，真好。心里的无限喜悦仿佛随着古城的春光一样，在天际弥散开来。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如梦境一般带着虚光。

留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快到转眼时光就抹杀了一切。最近，我总是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或去鞋柜里数拖鞋，然后乖乖地关灯睡觉。只是有很多很多的小瞬间，不敢闭眼，怕会想起一首歌，一句歌词，一条马路或者其它什么。

公司来了新人，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落地生活已经快一年了。工作忙忙碌碌，生活乱七八糟，工资捉襟见肘，压力如影随形，平平凡凡，安安稳稳。也许，有些事情怎么选都是错的，但错了总好过错过。

以前喜欢顾夐的《诉衷情》，喜欢听贰婶的《一世长安》，好像这座城市是有魔力的，现在终于知道无论在哪里，都躲不过命运的风刀霜剑。长安，不过是个美好又凄凉的梦罢了。

我们是河里的鱼，人生溯游，幸得相逢。如若游远，那便这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