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一个地方,那里有满地的红色花朵,澄碧的天空,软软的地面,天空中的云彩似乎伸手就能触到。我,就死在那里,死去的时候我看见一只白鹤,飞向我思念的那个方向,我想着如果她看见了,应该会很开心。
只是,我,回不去了。
我坐在一个古旧的板凳上,安静的坐在木桌前,端着一碗茶汤。似乎是一碗清茶,干净但有些年纪的茶碗里就那样映着我枯败憔悴的脸,我挽了挽有些散乱的妇人髻。对面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她衣裙鲜红,像极了岸边那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明艳而又凄凉。她手里提着一只亮着橘光的灯笼,一闪一闪,有规律的晃动着。
她的手握着灯笼炳,转头对刚刚送上汤来的婆婆说:“阿婆,给我也来一碗吧。”那个和蔼的头发花白的婆婆慢悠悠的说:“阿织,不要胡闹。”那姑娘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我,亮亮的眼睛里像是有着天上的星星,我想起了我像她这样年纪的时候,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每天扑闪着别样的光泽。而现在,那双眸子已经空洞无神了。
“你还记得你是谁么?”叫阿织的姑娘小心翼翼的问我。我笑了。“我当然记得。”不记得,怎会留恋这里迟迟不肯走。
那姑娘似乎像放下了心,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灯笼,又看了一眼我,悠悠的开口:“那你为何不肯投胎呢?”我低头看着茶碗中的自己,轻轻开口:“我么,我在等人。”那阿织笑了:“这里可没人过来。”我抬了头涩涩道:“是啊,没人,那我就等他的魂。”
阿织定定的看着我,目光干净,我也不反感。“若是等不到呢?”
“怎会等不到,人总有死去的那一天,他,总会来。”
“可若是他,已经死了呢?”
我似是听见最不可能的事。“怎么会?他定是好好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你又如何得知?”
“他,名单上没有他,他定是忘记了我活在了某个地方,或许他只是困在了某处回不来。我知道,他活着,一直活着。”虽然我再收不到他的信,再听不见他的声音,再看不见他的样子,可我信他还在的,明明死去的名单里没有他,我相信的。
“他若是死了,这么多年,我那么相见他,为何他一次也不曾入梦?”
阿织似是怜悯的看着我,我不愿看到这个样子。“其实你知道的。”“我不知道!”我似是脱口而出,失了态,她也不恼,只是看着那灯笼悠悠的晃来晃去。
我不觉间,泪已流下。涩着嗓子哑着说:“他可以不记得我,他可以负我,他可以不见我,他可以不再爱我,只是,他怎么能死了呢?他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就走了呢?他怎么狠心呢?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是啊,我早就猜到了,他迟迟不归来的原因,可是我不信,我给自己留了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的抱住不松手,我固执的等,似乎只要我等着,他就从远方归来,来到我的小楼,轻声唤我,告诉他回来了。
脑子里设想了许多种或许,想过他被困在远方无法脱身,想过他忘记了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想过他爱上了别人抛下了我,想过他飞黄腾达不再爱我...可是,从来不敢去想,他死了。我宁愿他负了我,只是负了我。我不敢去寻找,只是怕寻到的是他的尸身,我不敢去问,怕问来的消息是我不敢想的那种可能。可是思念这种东西就像是毒药一般,钻心蚀骨般的痛,闭目塞听,我死守着那个坚持,直到拖垮了自己。
我从豆蔻年华等到人老枯黄,等了他十五年。在我油尽灯枯的那一刹,我看见了一片开遍红花的草地,还有澄澈的天空,我仿佛置身那片草地,伸手触着天上的云朵。我似乎看见他躺在我身边,安详的一起闭了眼。我终身未嫁,却在他失去联系的那一天,开始挽妇人髻。
我来到忘川的时候,一路红艳艳的彼岸花海,我想着,这辈子,没有为他披过一件嫁衣。我留在这里,迟迟不肯离去,因为,这里是我能等到他最后的地方了。
我站在桥边,辨别每一个路过的魂魄,他不来,我便不走。我放不下的不是曾经的时光,而是我爱的那个人 。我依旧固执的守着,像生前一般。
直到,阿织来找我。
直到,我开始去接受那个我最不相信的事实。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酸涩。对面的阿织将灯笼放下,坐了下来。“阿易。”我疑惑的抬头,这熟悉的称呼。“阿易,我见过他,在十五年前。”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又崩溃。
“他说了什么?”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快不像我的了。
“他说,让你忘了他。他说,他最希望的就是你过得很好。”
我死死的揪住我的袖口,衣服被我抓的不成样子,狠狠地咬住下唇,苦涩的眼泪有一些流进了嘴里。“我想见他,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一眼他,就一眼。”几近哀求。
阿织摇了摇头。“你见不到他了,他已经入了轮回。”
“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给我?”我胸口的痛像是心被钝刀一点一点的切割。孟婆走了过来。
“孩子,喝了吧,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忘?叫我怎么忘?我可不可以不要?”
“忘了一切你可以活得更好。”
“没有他,我又怎么会活的好?”
阿织把碗往我面前又推了推。“喝下它,忘了一切,去投胎,如果有缘,那你们还会遇见,一切都取决于你们自己。”
“我可以在这里等他的下辈子!”
“就是他下辈子归来他也不会记得你。”
“没关,我记得他。”我扯着嘴角苦笑着:“那么久我都等了,还怕下辈子么?”
“你这又何苦?不等他归来你就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已经等了许久,你自己也知道,你自己一天比一天虚弱,魂魄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睁着猩红的眼,看着面前的汤碗。“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么?”阿织低下了头,孟婆轻轻的摇了摇头。“忘记一切,去赌你们的下辈子吧,如若有缘,必能再见。”我苦笑着,颤抖着捧起拿碗汤,眼泪砸在里面,泛起水纹,仰头喝下,满嘴的苦涩。
我终究还是要把你忘了。
看着阿织,看着孟婆,我踉踉跄跄,走向我该去的地方。
我去找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孟婆收起了茶碗,阿织手托着脸,玩弄着手里已经灭掉的灯笼,眸子里闪着困惑。
“阿婆,我骗了她。”
孟婆摸了摸阿织软软的发顶。“阿织,这不怪你。”
阿织抬头看着满面慈祥的孟婆,她握着孟婆糙糙的手。“阿婆,什么是情爱?”
孟婆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混沌的忘川河面。
(一时心血来潮,写了一篇前传,许久没动忘川篇了,结果...还是一样的混乱...额。。这又是一个我挖了坑可能有些不容易看懂的故事...就当我写着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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