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虫

茶馆里，一个学者样子的人饮着茶水，他的旁边坐着个年轻人，书生模样，穿着打着补丁的长袖袍子，听着学者讲故事。

“真有这么神奇？你诓我的吧。”书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诓你，你有钱吗？”学者反问。

书生楞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咧嘴一笑，说：“没有。”

“你是男的，我也骗不来你的色，对吧。”

书生点了点头。

学者从背囊里掏出个木制的盒子，打开来，盒子里头是一团棉花，棉花中间，是一块淡黄色的琥珀，琥珀中间，有一个虫子一般的东西，他把盒子递到书生的眼前，道：“你仔细看看。”

书生拿起这盒子，认真端详了起来，那琥珀中间的，像一只发育一半蝌蚪，长了四条腿，但个头小了许多，也就大个的火蚂蚁一样，头比蝌蚪要尖，尾巴却是细长细长的。

“这是精虫？”

学者点了点头。

“假的吧！？”

“你做个假的给我看。”

书生倒吸一口冷气，直觉告诉他，这个不像假的，但是颠覆了他的三观。

“精虫有这么大个？不是一滩液体吗？”

“我们有，你们没有。”学者淡淡地回答。

“我不信，你绝对骗我。”

“我诓你，你有钱吗？”学者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见书生哑口无言，学者说：“我把这琥珀借给你看几天，待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这，你不怕我拿了跑了？”

“这是我的精虫，我一个月能养一只出来，不值钱的。”

“我要拿去报官呢？”

“那别人就会认为你是骗子。”

书生楞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这拿去报了官，不但没人信，可能还会被说读书读成了傻子。

“你说你这精虫长了腿，能钻女子阴户，让她怀胎，那为何不找个老婆，犯得着这么麻烦？”

“唉，年轻人不懂，女人多麻烦，孩子还要你来养，你在别个妇人那里下了种，生下来有人帮你当亲生的养，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这缺德呀。”

“生存法则，哪里讲什么道德，或者说你有能耐找个老婆传宗接代的，就当我没说过。”学者起身，拿起了行囊。

书生一看学者要走，连忙说：“老先生别急，我只是随口说说，你继续啊。”

“小伙子有对象吗？”

“没有。”

“那什么时候考取功名呢？”

“这猴年马月的事情，我文章都写不利索。”

“以后有几成把握找到心仪的姑娘成婚呢？”

“零成。”

学者捋了捋胡须，说：“也不是非让你找别的妇人做这事，万一你日后娶上媳妇了，这术法，终生不用就是了，待到年老了，找个徒弟传下去，就像我找你一样，再说，技多不压身，祖师爷创这技法的时候，正值国难当头，也是为了拯救族群。”

学者道了原委，他们这些人，起源于西晋末年，那时候蛮族入侵，士族们衣冠南渡之后纸醉金迷，早就没了复国宏图大志，北方生灵涂炭，为了驱逐蛮夷，所以就有一批道人术士走了曲线救国的路子，练了这个养精虫的办法，这养出来的精虫，虽然细小，但人眼可见，还长了四个脚，能爬行，专门寻那些新婚的鲜卑族女子，鲜卑女子豪放，寻常日子里，就围个罗裙，不穿亵裤，所以方便精虫就顺着腿钻入阴户受孕。就这么励精图治一百多年，终于腾笼换鸟，鲜卑人生下的都是混血儿，一代混一代，到了北周年间，除了鲜卑姓氏还在，已经没有真的鲜卑人了，所以鲜卑诸国自然土崩瓦解。

后来华夏光复，但是术士的技艺却流传了下来，大多数娶妻生子过完一生，一部分行走江湖寻找传人，把术法代代相传。

“这只是普通的精虫，据说唐朝末年，西域都护府出了个奇人，他修炼的精虫长出了双翅，能飞几丈高。”

“那老先生你的精虫有翅膀吗？”

“修行不够，也就长齐了四肢，你要是肯做我的徒弟，潜心修炼，保不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你的精虫有了翅膀长了腮，天上能飞水里能游，也不是不可能。”

说罢，学者让书生带了琥珀回去考虑几日，学者的话，让书生想入非非，思考了一宿，临天亮才睡着，还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梦到了他的精虫们都长了翅膀从窗子飞到他心仪的姑娘们的闺房里，在她们新婚之夜和新郎官交欢的时候伺机潜入阴户里，几十年后，他的儿孙遍天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书生睡醒之后，环顾家徒四壁，顿悟：“这定是老祖宗可怜我才派个贵人来拯救我的，不然按我这德行，差不多要绝后了。”

书生沐浴更衣后，又找到了老学者，郑重拜师学艺。

五年很快过去了，书生学成出师。

五十年也很快过去了，书生也老了，书生走的时候，交代徒弟不要滥用术法，实在要绝种了，再把养大的精虫放出去，毕竟和平年代，也是要有点道德的。

书生的门人传到第五代，是个南方人的年轻人，年轻人拜师的原因和每一代的传人都差不多，主要是因为穷，穷就担心娶不上老婆，娶不上老婆就担心自己绝后。

可能祖上积德，年轻人的老家被拆迁了，所以他顺利地娶了妻子，一年后有了个孩子。

年轻人有车有房，日子富足，但是他总觉得生活里缺了什么，身怀绝技，却用不上，就好像蝙蝠侠和超人默默无闻了一辈子，都没有做超级英雄的机会一样，很是遗憾。

不过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契机。

无聊的一天，年轻人看了个新闻，说有个工程师，他的新婚妻子是个老师，但是和学校里的非洲外教搞在了一起。老黑说要回国了，姑娘哭得死去活来，老黑说留个分手炮吧，于是就没有戴套，后来姑娘婚后生下了个黑孩子。工程师暴怒，姑娘一口咬定是怀孕时候中药喝多了，而且婆婆做菜喜欢放酱油，所以孩子才那么黑。

年轻人很愤怒，觉得这个时代道德沦丧，他需要为这个崩塌的社会做点什么。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绝技能派上用场了。

那洋人和姑娘交欢的时候，如果他的精虫先进去了，让姑娘受孕，这样生下来的起码不会是个混血的，丈夫不知情，面子上也过得去，妻子也不知情，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洋人也高兴了，拍屁股走人没有麻烦，政府也高兴了，离婚率减少了还没有了可能的国际纠纷。

这是个多方共赢的做法。

笃定想法后，年轻人辞了职，找关系进了市电信，负责宽带网络的现场施工。

很多年过去了，年轻人也成了大叔。

“所以，你不是偷窥狂，你装了这么多摄像头，只是在看有没有洋人在祸害我们的姑娘？” 王彬看着眼前的大叔，有点不相信。

“我要骗你的话，需要编这么长的故事吗？”

“我不信，你肯定是偷窥狂。”

“啪” ，一颗琥珀放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王彬拿了起来，对着灯光，那琥珀核心里，一个奇怪的蚊子一般大小的蝌蚪，甩着几倍身长的尾巴，还长着四肢，那蝌蚪没有眼睛，它的头比寻常的更尖细，躯干更细长，而且通体是白色半透明的。

“看不清楚，就带回去用放大镜看。”大叔点了一支烟，吐了个烟圈。

“这是你祖师爷的哪个？”

“对，百年历史了。”

“好神奇。”王彬感叹一声，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个怪异的生物，他绝对觉得是天方夜谭，大叔的故事离奇，既不像迷信，却又和科学扯不上关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大叔你的那个，也是这模样的？或者，有翅膀？”

“不不，没有翅膀，实际上不可能有翅膀。”

“你刚才不是说，唐朝时候有炼出了翅膀！？”

“那肯定是传说的，我听我说完，就知道为什么不会有翅膀了。”

“那我能先看看你的精虫吗？”

“那团卫生纸上就有，本来我刚放它出来，准备送它去这旗汛口这家快捷酒店的1608房间，这被你忽然闯进来，我也吓了一跳，捂死在卫生纸上了。”大叔惆怅了一下，指着电脑屏幕说，“你看这鬼佬，已经干完事了，迟了，我养一个这样的精虫，也得要个一周”。

“还能找到吗？”王彬好奇心大发，拿了丢在一旁的纸团过来，翻开来看，黏糊糊的，都揉在了一起，卫生纸在黏液的作用下，都稀烂了。王彬有点犯恶心，就停止了翻动，把卫生纸丢到垃圾桶里。

“别找了，过几天带个放大镜，我现场弄出来给你好好看看。”大叔抖了抖烟灰。

“我靠，我还是不信，你肯定骗我。”王彬还是觉得无法信任，他觉得应该是在做梦。“这怎么能有腿，还有翅膀。这是反科学的。”

“怎么就反科学了，用进化论也能解释，万物都是一个细胞长出来的，人的胚胎和鸟的胚胎样子都差不多，随着发育，人有了两手，鸟长了双翅，对吧。”王彬点了点头，大叔继续说：“人之所以从受精卵变成人，是DNA告诉它要这么长，精子为什么会游去找卵子，也是DNA告诉它去这么做，对吧？”

“所以，如果我有办法跟精子说，你得有四肢，它们就会长出四肢，因为它们将来是能长出四肢的，我让这个进度提前了。但是它们是长不出翅膀的。”

“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和它们讲话的？”

“我管这个叫先祖印象，我们是一个祖先的，遗传信息99%是相同的，你的遗传物质就存储在精子里头，只不过在遇到卵子之前，这些信息都是暂时休眠了，但是你可以用你意念是唤醒它，你跟它沟通，就能影响它的发育。很神奇是不是？祖师爷们试图通过玄幻的途径来解释这一切，我也查过不少资料，用来佐证祖这种猜想，用科学说法就是我们用意念影响了染色体，让其中某个染色体异位，从而影响到了精子的发育。至于祖师爷们怎么掌握的，我就无从知道了，是不是有外星文明影响了他们，我也考证不到。古人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人的思想影响到了表象，心术不正的人容易眼斜鼻歪，殚精竭虑的人精神涣散，其实反过来，思想也能影响到内在，乐观豁达的人延年益寿。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我还是……不太信。”王彬摇了摇头，蹙着眉头，大叔说了很多，很杂乱，有的内容记得中学课本讲过，有的内容似乎牵强附会。

“我骗你，你有钱让我骗吗？”

“没钱。”

“我不跟你说这些，你会去报警说我偷窥吗？”

“嗯，不会，我只是个保安，你是个领导。”

“你说我一个硕士文凭的，开着宝马，就做这个市局的现场施工，合理吗？”

“不合理。”

“所以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给自己辩解，我遇到了你，恰恰就是个缘分。”

“你要收我为徒？”王彬恍然大悟。

“你回去想几天，想通了，再来找我。”

“这，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比如自宫什么的吗？”

“不需要，又不是练葵花宝典，你看我有老婆有孩子的，哪里不正常了？”大叔看了一眼电脑，指着屏幕说：“你过来看看，这老黑，这小姑娘，你愤怒吗？”

屏幕里，两人收拾好了，准备去退房，那老黑勾肩搭背，走在酒店楼道上，还对着姑娘上下其手，王彬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肩负重任。”大叔叹了口气，关了监控界面，“你考虑一下，我觉得你肯定会同意，我也会识人相面，不会看错人的。”

王彬看着屏幕，神情复杂，那老外黑黝黝的，身上挂着一堆链子，裤子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走路一步一垮，那姑娘的像是个白领，短发，黑框眼镜，穿着办公装，又像是个公务员，气质蛮好的。

“好，我考虑考虑。”王彬低声说着。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