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爸爸

文/流畅

“我不是你爸。”

这句话带给我的心伤，我很少提及。可是在我有限的生命中，不提及也并不是，没有伤。

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我过去的时光，我希望陪着妈妈，爱着她的慈祥，做一个听话的姑娘。

挽住我想流浪的心，不让它走远。

满世界的跋涉，为了能够捂热，有些凉掉的灵魂。最后是自己的无知，害了自己。

隔绝了亲情，慌了本该可以快乐的流年。

我的不快乐，带给最亲近的他们，无尽的伤感。

16岁，爸爸和我说，当时姐姐在旁边哭得泪人一般，我发着呆，表情淡漠。

“你看看你，总是这样清冷的性子，养多久也养不熟。”爸爸不带温度的话语，像霹雳的惊雷，击碎了我斑斓五彩的生活。

我骑上单车，走远了，东北的冬天，风如刀，刮在脸上，刺到心里。

原来穿姐姐穿过的衣服，骑姐姐剩下的单车，都不是偶然，我是爸的养女，那么，疼我，爱我的妈妈，自然也不是亲妈。

我笑了，眼里的泪，打着转儿，我昂起头，倔强的不想流一滴泪。

我是个开朗的人，很爱说话，以后我只和山上的树，空中的云，风里的雪说我的心事，妈妈把我搂在怀里，用心疼的眼神看我，不经意间擦着眼晴。

那年，成绩一塌糊涂，整天看小说，免强高中毕业。我一人，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四年不曾回家。

姐姐拉着我，说：“你心太狠了，妈妈想你，相片被她摸出了毛边。”想见我最后一面，坚持很久，也没等到我。

我哭了，想妈妈，她去世了。

躲在房后的山坡上，那是一个偏僻的角落，满心的荒芜，不知道这广阔的世界，何处能安放自己不安的灵魂。

曾经期望被理解的心，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满世界的失望和沮丧，象风刮起的雪扬扬撒撒，那么的乌烟瘴气，装点了我，那年的整个冬天。

那曾经渴望被关爱的心，下雪了。

我在大风的夜里，狂奔。呼啸的风声是我的哭泣，亲不亲生，重要吗？

养育总大过给我生命的人，我太不懂事了。这种自责昏天黑地，嘲笑着我的无知。

我告诉自己，努力打拼，以后给爸养老。

四年没见，他老了，头发白得看不到一丝黑线，背微驼，看到我，他笑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带着讨好的笑，在妈妈的葬礼上。

姐姐上了大学，职业是教师，姐夫是她的同事，俩人感情很好。我留在之前的城市，安了家，把老爸接到身边。

早晨陪他遛弯，一日三餐，在我身边他变得开朗了，笑声很大，皱纹都撑开了，喜欢臭美，我给他买衣服，头上为他搭配一顶黑色的礼帽，很帅。他喜欢吃金奇异果，我给他买一盒。他说：“老家这种水果没有卖的。”

他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吃早餐，午饭十二点，下午遛弯一小时，晚餐六点。他不喜欢外面的小吃，烧烤从来不吃，他瘦，不过身体很好。

爸爸七十大寿时，姐姐一家也来了，他特别高兴，吃饭还哼着曲儿，摇头晃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吃完饭不久，大家都睡了。

唯有姐姐很奇怪，拉着我不肯下桌，她喝着红酒，我陪着，她一杯一杯下肚，喝得很急，她长的很好看，双眸闪亮，小巧的鼻子，有种不落俗套的美，当年在老家，能歌善舞，很多男孩暗恋她。

她的脸红红的，看了我很久，欲言又止，我等着，不多时她说：“很久了，我欠你一声对不起，记得爸和你说，不是你亲爸吗？其实是我问了爸，我是不是他亲生的？没等爸回答，你骑车路过，爸用这种方式，回答了我的疑问。其实我明白，我真的不是……”

她终于哭了，“很久了，我过了原本属于你的人生，我太自私，怕失去。”我为她擦泪，披件衣服在她背上，笑得满脸温柔：“你也知道久了，我早没了计较，你妹妹是小气的人吗？倒是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扶她睡下。

久久的，没了睡意，我想起，很多年前，母亲的葬礼上，爸爸讨好的微笑，我捧着心。我更自私，躲了四年。如果不是我，母亲说不定，还在人世。

爸爸不知怎么醒了，在厨房里，坐在儿子的小凳上，没有开灯，我顺手打开。他吸着烟，见我进来，捂上脸，我走过去掐掉他的烟，“爸，别抽了，戒都戒了。”

“你能原谅爸爸吗？”他没有看我，但这句话，在他心里太久了，说出来带出沙哑，满是沧桑。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就知道你是我爸，永远都是，我哪有那么小气。”很没出息，泪爬满我的眼角腮边。

天蒙蒙放亮了，楼外也有了各种声响，我打着瞌睡，准备睡觉。

整整一天，我都在大睡，睡的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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