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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之死——讀朱正《魯迅傳》筆記(一)

魯迅之死——讀朱正《魯迅傳》筆記(一)

作者: 蘿卜 | 来源:发表于2019-02-09 21:18 被阅读6次

    1936年10月19日早晨5時25分,魯迅與世長辭。

    魯迅去世前夕,日本作家鹿地亙正在上海,在胡風的幫助下把魯迅的雜文譯為日文。10月17日下午,胡風陪魯迅到鹿地那兒坐了一會,出來又去內山書店一趟。晚上,周建人來了,魯迅又同他談起拖他找房子搬家的事。這一切都同平日一樣的正常。想不到的是,到深夜魯迅又發病了。18日凌晨,氣喘不止,病情急劇惡化,開始了緊張的搶救。內山完造來了。須藤醫生來了。周建人來了。馮雪峰來了。須藤醫生給呼吸已經很困難的病人打了強心針,輸了氧。所有這些搶救措施都沒有作用了…

    魯迅去世之後,須藤醫生就發表了一篇《醫學者所見的魯迅先生》,文末並附錄《魯迅先生病狀經過》。許廣平看了,覺得頗有疑問,她告訴周建人,說這份病歷中所寫的,同實際治療經過並不相符。這份病歷顯然不是每次診治時候的原始記錄,而是在魯迅去世之後為了公開發表而臨時編撰的。

    當《魯迅日記》出版之後,人們將這兩者對照來看,就很容易發現這份事後編撰的“病歷”的漏洞。例如1936年3月28日這一天,看魯迅日記,這天上午下午和晚上,全天活動排得滿滿的,就是沒有“須藤醫生來診”的記載,可是在須藤發表的“病歷”裡,這一天卻有“第一次行穿刺朮採取胸液,約得300公分。”再說,抽掉肋膜邊的積水,是5月31日美國鄧恩醫生來診之後提出的治療方案。須藤原不同意他的診斷。是6月15日照的X光片證實了鄧恩醫生的診斷之後,須藤才採取了抽胸液的措施。到了他編撰這個供發表用的“病歷”的時候,倒填日月,說是3月28日就開始抽胸液了。因為這時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診斷有誤,編撰這樣一份“病歷”就是為了掩蓋誤診的責任。

    1984年2月22日上海魯迅紀念館將館藏的魯迅X光胸片請二十三位醫學專家研究,在上海市第一結核病防治院開了一次“讀片會”。這些醫學專家的結論是這樣的:

    根據病史摘錄及1936年6月15日後前位X線胸片,一致診斷為:

    (1)慢性支氣管炎,嚴重肺氣腫,肺大泡;

    (2)二肺上中部慢性肺結核病;

    (3)右側結核性滲出性胸膜炎。

    根據逝世前二十六小時的病情記錄,大家一致認為魯迅先生死於上述疾病基礎上發生的左側自發性氣胸。(《魯迅先生胸部X線讀片和臨床討論會的意見》,見上海魯迅紀念館《紀念與研究》第6輯,1984年12月)

    1984年2月23日上海《解放日報》上以《魯迅先生不是直接死於肺結核病》為題報道了這次“讀片會”的活動,說:“大家認為魯迅先生的直接致死原因,是左側肺大泡破裂,使氣體進入胸膜腔引起自發性氣胸,壓迫肺和心臟而引起死亡。”這就證實了須藤醫生的誤診。因為,如果是死於肺結核,屬於正常死亡,而自發性氣胸,卻是可以搶救的。

    以醫生為職業的魯迅研究者周正章,寫了《魯迅先生死於須藤誤診誤治真相》等好幾篇文章,以大量的材料和自己的醫學專業知識,論定了須藤誤診這一事實,可以看作關於這一公案的定論。他指出:“須藤在魯迅急症之際,實際上沒有作出魯迅病因的正確診斷,仍誤把急症氣胸當作支氣管哮喘復發來診治,既而又誤以為是心原性哮喘。”(周正章:《笑談俱往》,台北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9年版,第30頁)這已屬誤診。而在照了X光胸片已確診患有肺結核之後,對於肺結核患者突然發喘,不首先考慮氣胸,就更是大錯了。特別是18日凌晨3時魯迅自發性氣胸發作,“此刻給患者抽氣減壓是唯一正確的當務之急;如果醫生正確診斷,緊急施行得法處理,引流胸膜排氣解壓,病人即可轉危為安。魯迅的自發性氣胸發作歷時二十六小時之久,完全有時間,有機會,有可能得到急救,但是被須藤喪失了。”(第27頁)是須藤的誤診以致失去了這個最後搶救的機會。

    魯迅逝世後,停靈上海萬國殯儀館。連續三天裡,前來瞻仰遺容的從早到晚絡繹不絕,不但有上海的各界人士,還有四十多個外省團體的代表。23日下午安葬上海萬安公墓,自動送葬的共有七八千人。靈柩上覆蓋一面白底黑字的大旗,上面是沈鈞儒寫的三個大字:“民族魂”。

    9月27日,尚在病中的魯迅看到《申報》的《兒童專刊》上有一篇題作《小學生們應有的認識》的文章,怒不可遏,立刻寫了一篇《“立此存照”(七)》寄給《中流》編者黎烈文。這是他生前寫的最後一篇文章。

    魯迅在臨終之際沒有留下什麼遺言。但是他在9月5日寫的一篇散文《死》,其中有些內容是可以看作他的遺囑的:

    一、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趕快收斂,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

    四、忘記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胡塗蟲。

    五、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六、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

    七、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

    此外自然還有,現在忘記了。只還記得在發熱時,又曾想到歐洲人臨死時,往往有一種儀式,是請別人寬恕,自己也寬恕了別人。我的怨敵可謂多矣,倘有新式的人問起我來,怎麼回答呢?我想了一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

    補記:

    今天本來要接著做《魯迅傳》筆記的,白天的風窗外呼嘯著,在這呼嘯聲裡,時間也就匆匆而過了…

    風不知何時停的。

    晚上,冒著寒冷去還了兩本書。想著繼續做筆記,面前卻打開了蕭紅的《回憶魯迅先生》,再次讀了起來…讀著讀著,就想起了之前筆記需要補記一段,就錄在這兒吧——

    魯迅的病情卻只是日漸沉重起來,親友們都為他擔憂。史沫特萊要介紹她熟識的肺病專家來給魯迅看病,但魯迅不同意,因為一向是須藤醫生診治,又請別的醫生來看,似乎是不信任須藤了。直拖到5月31日,馮雪峰看到情形嚴重,就去找了茅盾,打電話給了史沫特萊,托她請來了美國的鄧恩醫生。鄧恩醫生診斷的結果,周建人在1949年發表的一篇短文裡曾經簡略地說到了一下:

    魯迅病重時,也曾經看過肺病專門醫生(引者注:指鄧恩),據那醫生說:病已嚴重,但還可醫治,第一步須急把肋膜的積水抽去,如果遲延,必不治。問須藤醫生時,回答是說:肋膜裡並無積水。過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須藤又說確有積水,白開始抽積水。

    就在他病重期間,為了確診,6月15日給他照了一張X光胸片。這張X光片證實了鄧恩醫生診斷的正確。

    6月25日,他起草而用景宋名義回答曹白探問病情的信中說:

    大約十天以前,去用X光照了一個肺部的相,才知道他從青年至現在,至少生過兩次危險的肺病,一次肋膜炎。兩肺都有病,普通的人,早已應該死掉,而他竟沒有死。醫生都非常驚異,以為大約是:非常善於處置他的毛病,或身體別的部分非常堅實的原故。這是一個特別現象。一個美國醫生,至於指他為平生所見第一個善於抵抗疾病的典型的中國人。可見據現在的病狀以判斷將來,已經辦不到。因為他現在就經過幾次必死之病狀而並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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