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花知晓

来借书的女孩儿有一头微卷的长发。额头光洁，迷人的眼睛黑白分明。

我沉默的站在她身旁，手指拂过一本本书，忍不住侧过头小声叫她。

“薇花......”

“程薇花。”

我认识她整整十年，这最好的十年全部拿来爱她。知道她爱笑少语，知道她不爱甜食，知道她喜欢棉布裙子，知道她大病一场刚刚出院。

初见时她在树荫下读书，鼻翼上的汗珠晶莹剔透。她看了多久的书，我就看了多久的她。有点想不明白，瘦巴巴的黄毛丫头，怎么就那么好看呢。于是忍不住捡了小石子扔她。

程薇花长了一张柔和的面庞，连不笑的时候也格外温柔。她抬头瞪我的表情着实无辜，大眼睛像会说话，我突然就紧张的不行，结结巴巴道歉:“对对对不起...”

她没理我，继续低头看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衣服上打下小小斑斓，我好像看见了田野里一株静谧的花。

所以说喜欢这种事，能说清楚就不是喜欢了。说不清的才叫爱。

程薇花向来不喜欢说话，每天晚自习后我陪她走的夜路，多数也是沉默的。总是她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我推着自行车跟在后边。彼此不说话。

其实我是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只不过每每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只好在心里叹一叹气，悄悄看着她一蹦一跳的马尾。

最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不过是----“到了。”“嗯，再见。”然后我就转身回家，自行车骑得飞快。我能听见风呼呼的声音，想起她扬起笑意时唇边顿显的梨涡，就觉得很快乐。

偶尔程薇花会小声背一首诗，文绉绉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午夜梦醒，却总能想起。她也讲过国际无组织医生，讲他们在最危险的地方救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似乎褪去一点平时的羞涩，眼睛亮晶晶的宛如星辰。

我嗯了几声，没有多说话。我没那么伟大，我就只想守护你。

一天一天过去，岁月无声。我慢慢融入到程薇花的生活，了解她所有喜欢的，知道她所有禁忌的，就像习惯一样，存在于她身旁。

其实最初我没少告白，写情书送玫瑰，所有追女生的把戏，一样也没有少。

只是我到底还是没有走进她心里。

从看见她眼睛里的坚持，从她放学绕开前门自己离开，我就知道我这一生，无论如何，我只能是她程薇花的好朋友。

可就算是当朋友，我也不想从她身边离开。于是死皮赖脸依然跟着她，她不让我提书包，我就把手插在兜里，假装潇洒的吹口哨。

没有什么比能看见她笑更让我开心了。她的笑容总能让我想起春天，天暖风清。

高中就这样慢慢过去。墙上的日历越撕越薄，桌上的试卷越堆越多。我桌子上的书倒了好几次，原因是我全部把它们堆在一边，我要在上课的时候从另一边看程薇花。

她每天都在低着头做题，再也没有时间看课外书。有太阳的时候，我连她脖颈上的细小绒毛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桃子一样，很可爱。

程薇花所有的志愿都报在北京，我也一样。就算没有在同一所大学，能在同一座城市，在瓦蓝天空下一同呼吸，我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大学的四年我没有太过频繁的去找她。我知道她生活的很好，不像以前那么内向，有了新的朋友，有很多男生追，也爱上一个人。她还是爱看书，也还是爱笑，笑起来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

我去图书馆找过她两次，像初见一样，她看书，我看她。恍恍惚惚，才发现已经喜欢了她这么这么久。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有一张冷峻的脸。头发理的极短，眼眸像看不透的深海。我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的眼神，像程薇花，看向他的目光藏不住爱意。

而他不是。他更像是寻找救赎的一点点怜惜。

比起难过，我更多的是心疼。心疼她为爱做了多少，却总有一天会受伤害。

那之后的两年，程薇花跟着他去了很多城市。我留在了北京。

她也会抽时间发短信给我，告诉我哪里的日出最好看，哪里的花儿最娇艳。

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一天这么狼狈的出现，酒盅碰撞，眼角带伤。也从来不知道，程薇花酒量这么好。

“好了。”我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别想以前的事了......我带你去爬山吧。”

她沉默的看着我，过了很久才低说，“好。”

之后的之后，我只能记住滚落的山石，以及铺天盖地袭来的剧烈疼痛...

“薇花......”

“程薇花。”时间调到现在。她读书的侧脸依然美好。

我早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也不会听见我的声音。

我只想吻一吻你的额头，我只想摸一摸你的发梢。

我无法守你度此生，你也无需记得我。

余生慢慢长路安。

唯有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