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哪里,长在骨子的勤奋,刻在生命的记忆,融进血液的坚韧 ,都打着黄土最深情的烙 ,因为追根溯源,我们的根——皆在黄土!
——题记
风轻轻,云淡淡,草初长莺始飞,春放暖花咋开,故园桃花红艳艳......
诗情画意的粉红影像总在记忆里刻骨铭心,千回百转,不输流年!日思夜念梦回故园!
......没有细雨纷纷,也没有杏花粉淡如云,更没有骑着黄牛的牧童伴着悠扬短笛……做清扫,摆供食,倒白酒,烧黄纸,跪地磕头……系列程序有条不紊细细做来,有仪式的庄严肃穆。接着噼噼啪啪,一阵鞭炮过后,伴着香烛烟火,桃园里几座野草丛生的圆土堆前就升起袅袅青烟,似对先祖无限的哀思……
然而记忆里,那些梦绕魂牵的清清风淡淡云!那些柔柔阳光,那树树艳艳桃花......真真切切,它们终究负了流年!明明确确这是树木开枝散叶,燕子软语呢喃的时节。村子却衰草连天,到处是枯藤老树却不见昏鸦……桃园也一片荒芜凋零,枯了枝干,不见桃花。园还是那个园,然而它死了!
母亲心里纵是不舍,嘴里却还是叹道:命中的定数难改,在劫的难逃。让它去吧,去了也好。
是啊,这桃园,曾是她们的命!也是她们的劫!这桃园,这与她们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桃园,这命运休戚与共的桃园,这见证众多千难万劫的桃园!……一时那些陈年往事千头万绪,全在记忆里翩飞起伏……
早年桃园有母亲的打理。一到草长莺飞三月天,桃园,一大片忽平忽斜的山坡,没日没夜的笼罩在一片粉灼灼的花海中如烟似雾如云似霞,呼印着老房屋前宅后白莹莹的梨花,李花,那个美不胜收……那个诗情画意…….无可言说,夜夜的梦都是香甜的。四岁五岁还是六七岁?日日留念在在桃园,一般大的小女孩,都说她们是同胞姊妹,长得像极了,也有人说不太像,姊姊要瘦一点,就是说姊姊要清秀文静得多,她上树爬墙,像男孩一样淘气十足,一起惹事了她第一个挨批。也难怪有一点点觉得父母兄长们偏向更女孩气的姊姊。但这并不妨碍她们随后又像一个人似的黏在桃园一起玩泥巴,过家家,帮母亲晾青菜,晒萝卜,挖鱼腥草,打猪草,捉蝉蜕,挖野药……对岸的一个忧郁男孩想来应该是十岁上下吧,常过岸来打柴.每每路过这片桃园,他总要痴痴愣神的望着桃树,像极一个忧郁的诗人。后来她和姊姊一起上了村里的仅有两个班级的小学堂,才知道他是隔壁那个中年级班名副其实的小诗人,老师总把他的作文拿来当范文。孤家独院的她和姊姊要帮妈妈看家,自然不能离家太远去玩,所以起先并不怎么认识同村的他。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只断断续续从母亲与近邻的闲聊中,隐约知道好像是河对岸热闹大杂院一个寡妇的独儿子。原先是有父亲的,父亲死了前妻娶了一个老姑娘---就是他的母亲,不久就生下了他,前面有一个姐姐,不是他妈妈生的,跟他们都不很亲近,不几年就嫁了,然后就像消失了杳无音讯。不知为什么,他父亲也不怎么疼他,平常不怎么搭理,却常常喝酒,喝了酒的父亲的就把他往死里似的打。隔壁的可恶女人看见还会幸灾乐祸的叫上打得好该打,母亲却不敢护他,只在背后偷偷抹眼泪,然后带上遍体鳞伤的他无可奈何地去隔壁赤脚医生家包药。奇怪的是接着隔壁和和气气的赤脚医生也会和他那个肥肥胖胖的矮女人吵上一翻,或冷战一阵子。村里就有闲碎语传递开来:说他母亲死心眼一心一意守着她已成家的青梅竹马,迟迟不肯嫁人。后来私下就有了他,母亲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嫁给信誓旦旦的那个鳏夫……又老又丑的鳏夫虽迷恋他颇有几分姿色的母亲,老怀疑替人养儿,可能更关键的是苦恼他母亲的心另有所属吧。不时借酒浇愁的老男人终究在酒后失足,摔死在赶集归来的路边悬崖下。从此他的母亲不折不扣成了寡妇,他更成了名副其实没父亲的野孩子。隔壁的胖女人还是隔三差五找他母亲的渣,面对无理取闹,长吁短叹的母亲只劝他好好读书,时机合适就带他远走高飞,远离是非之地。一切并不那么轻而易举,他母亲还在那个大院忍气吞声。他只有尽可能多的帮母亲干力所能及干的活儿,也帮母亲日日打柴。对岸山的柴被他打了个遍,看见桃园,他被吸引了,那是世外桃源吗?他心血来潮,跑过对岸来了,如醉如痴望着桃园,流连忘返……“涛子”对岸母亲吆喝他的小名,叫他背柴回家吃饭,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空空的背篓他慌神了.喔,他叫桃子,真有意思,她们笑了。竟不怯生,向他招了手,然后她俩手脚并用开始帮着掰下那些未曾开花的干枯桃枝,抱到他大大的背篓里,这个忧郁的小子居然有点羞羞憨憨地朝她们笑了。那以后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她们也上学了,这小子他们更熟识了,还是老不怕麻烦的上桃园来拾柴禾,春天帮她们挖鱼腥草,他们还调皮的摇落一树花雨,纷纷扬扬,一面没心没肺开心叫着下雨了,桃花雨!也津津有味听他怎么也讲不完的故事,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阿拉丁神灯,孙二娘开黑店,武松打虎,杨六郎搬救兵,穆桂英挂帅,佘太君出征太阳山传奇,多的数不胜数……也知道了他的梦想是做个作家诗人,她深信不疑。她有什么理想呢?,看着那满园桃李灼灼,想起父亲告诉她们爷爷可是识文断墨村里少见的文化人,除了帮着奶奶打理桃园,锄禾种菜,还教过一阵子私塾;父亲早年丧父丧母,吃不饱春不暖,肚子里更不曾喝多少墨水。看她姐俩成绩出奇的好,父亲语重心长交代她们要好好学习光宗耀祖,还对母亲私下说这冷灰要蹦出包谷花来了。她私下想好了。将来做个桃李满天的园丁也挺好的呀!母亲不知是同情还是压根这小子讨人喜欢,看见了从不赶他,桃子红了嘴这小子也来帮她们摘桃,母亲求之不得。人勤地不懒,母亲精心照顾的桃园年年大丰收,需要人手采摘。那时她家也指望着这桃园换来花花绿绿的家用:一家人的衣服鞋袜,油盐酱出,杂费学费,所有零用开支精打细算从这除却外的余钱,加上常年奔波在外却总是运气不济的父亲挣下的几个小钱,母亲都要考虑尽量省吃俭用存下给几个兄长娶媳妇用呢。母亲总要给他装上一大袋桃子让他带回家,他死活不要,母亲生气了,说就这是帮摘桃的的报酬不该嫌弃吧他才勉强拿走。后来知道了他带走也没舍得吃,留下卖相差的给母亲吃,其他的跟同学换了笔本,然后就跟家里有书藏的同学换书看了。再后来很快母亲改嫁他人,他走了,就此鸿信渺渺……
喔,那些如痴如醉被故事包裹的时光!那些淡淡的云,轻轻的风,那些暖暖阳光,那些艳艳桃花......
……忧郁男孩和母亲终究是走了,隔壁赤脚医生的矮女人很是莺歌燕舞了一阵子,甚是趾高气扬。那个高高大大还有点帅气的医生似乎天生就有不急不骤的医者风度,为人一片和和气气。她当然认识,有个头痛脑热妈妈或村人赶急了只有去那儿看病,一来二去她知道了这家是这附近几个村庄难见的富户,早年就是大户人家,现在除了这家有是十里八村不可替代炙手可热的医生唯一的赤脚医生,矮女人和老太太就在家包火炮。好像这家子跟她家也很特别,医生很亲切,这家的老太太慈眉善目,过年去大院荡秋千玩,老太太总要抓上一把糖啊什么的。还让大孙女帮抢占一个轮子让她破裂先上,往往这时,医生家那个横行霸道的臭小子还有一个伶牙俐齿的俏丫头却一步冲上前吊着绳子,要自己荡个够,知道这个是他家弄的,她知趣的退下来,退到一边就看到那个落寞的小男孩坐在自家门口发呆,不争不抢,相机一个忧郁的诗人。先只知道这个赤脚医生家很富有很特别,却不知跟我家还有千丝万缕的恩怨情仇。父亲过年回来总要带上礼物,家里都不曾留下带上早年农村人的稀罕物,一床大花毛毯,尼龙毛衣,半导体收音机还有各种难见的小零嘴去看望老太太一家子。母亲后来告诉我,父亲少时没了爹娘,老太太见他可怜,有时就在他家睡觉吃饭,帮他干干零碎活儿,父亲把他一家子当成了再生父母,鞍前马后为这老人家跑前跑后,也不顾家里活儿堆积成山。桃子成熟的季节父亲要是在外在外也常写信回来叮嘱母亲一定给给老太太一家子送上自家桃园最好的桃……
…….听父亲说这应该是是先祖就传下来的桃园吧,早先他们家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到了爷爷这辈完全家道中落,甚至父亲都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儿。最早追朔到爷爷的爷爷那里吧,村子里早先有三户显赫的大户人家,各自圈田占地,富甲一方,又彼此盘根错节,关系交好。爷爷的姑姑,嫁给了另一个大户人家,后来不知怎么搬迁后代也住在了赤脚医生的隔壁院落,爷爷的父亲,说来就是她父亲的爷爷,想来那就是曾祖爷爷了,娶了赤脚医生的姑奶奶吧,就是她的曾祖奶奶了,生下两个儿子,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大爷爷,当然她都没见过。前面那个嫁出的曾祖姑奶奶不曾生育,听说大爷爷就被抱养过寄给了曾祖爷爷的妹妹。大爷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能说会道,才能出众,村里的大事小情情都有大爷爷主事。大爷爷早早就被赤脚医生的爷爷看上,让他跟自己的独身千金订了婚。天嫉英才,来不及完婚,大爷爷在十九岁那年生病而亡。曾祖姑奶奶后来只好又领养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讨饭丫头。悲痛欲绝的几家子,大爷爷虽过寄人家,曾祖爷爷也算痛失长子,看爷爷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白面书生一个,看大爷爷的未婚妻---就是如今赤脚医生的母亲,也算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又心灵手巧,不想这门好姻缘就此断掉,要爷爷代娶,以振门庭,只怕对方瞧不上。没想到对方竟然应允。曾祖父母高兴自不待言。一介文弱书生的爷爷尽然死活不同意。他们不知道:早在大爷爷无限光辉淹没下郁郁寡欢沉默寡言的爷爷,在曾祖爷爷一贯百无一用是书生家门不幸的哀叹声中,在曾祖爷爷眼里一贯只会在在那桃园乐此不彼吟诗作画抚弄风雅的爷爷,已痴痴恋上了一个姑娘,常来帮着其父打理他家桃园的谢氏女儿---对他只有倾慕赞叹笑起来如桃花一样含羞粉面的女子!曾祖爷爷不管三七二十一,家道兴旺是头等大事,开始紧锣密鼓差下人准备婚礼。洞房花烛,爷爷居然守在私塾不归。曾祖爷爷差人强制押回,爷爷还是不言不语,不吃也不喝,誓死不从。曾祖奶奶心疼独身儿子,着急的劝和曾祖爷爷,曾祖爷爷又急又恼,又奈何不得。好在大家闺秀很明理,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几日遂回了娘家再不归来,让其父母算是辞退这门婚事。他的家门自然视这为奇耻大辱,誓死不相往来。
曾祖爷爷郁郁寡欢病倒了,不出两年病没。曾祖奶奶不几年也跟去了。爷爷终究娶了两情相悦的女子和他一起打理桃园。不知是没受到众人的祝福,还是一下没落的家让爷奶感到了罪过和自责,还是真如老辈说的,故园桃花带劫!爷爷愈加沉默,只在逗弄牙牙学语的父亲时才稍有欢颜,奶奶不知是当初被曾祖爷爷斥骂过重吓着还是咋的机灵不在,只呆呆机械的整理桃园。然而时代变化快!桃园终究也无须他们打理了。一家一家青壮男女开始整日整日在外出工,锄地割禾砍青积肥,抢工分挣工分,一起劳作一起吃饭。老一点的少一点的,干轻巧活儿,生病了特殊情况还是可以请假的,当然就有狡猾的主儿钻这个空档。可是傻奶奶怀孕了也埋头苦干,累的小产了在家歇息出不了工。很快竟有人诬告她假病,老实本分的奶奶被罚着加重劳动不给饭吃。已经寡居的曾祖姑奶奶去求着在村里还算德高望重还能一言九鼎风光依旧的赤脚医生父亲说说情,招了上门女婿的大家闺秀也帮着说情,其父还是不置可否没一句话。不多时日奶奶就面黄肌瘦很快离开人世,爷爷很快也去了。于是父亲成了孤儿。
世事如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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