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紫园,还未褪去那层轻笼的薄雾,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增添着一份幻梦般的色彩,时间的轮转,使新的一日开始,大地从睡梦中醒来,困倦的眨着眼睛,昨夜这里曾下过雨,树枝上,草地上,依然湿润的水滴,三月的风雨,还没有那般狂浪,会将花叶无情的摧折,它还是饱含柔情,所以地上,并没有凋零的花瓣,只有春日的景象,粉的粉,红的红,紫的紫,绿的绿,斑斓的在阳光下越加分明。
经过了一日的相处,在这边宅院住着的几人也算彼此相熟了,就少了之前的那份隔阂,谢秋君发现,熊心虽然言语举止都很粗俗,但为人不算坏,且心思细腻,常有他人想不到之处,只是审美过于糟糕;丁修则不同,他通常都很沉默,说话也轻声细语,但接触了之后,才发觉丁修虽然外表柔弱,可是内里很坚定,很有自己的想法。
丁修和熊心同样对谢秋君的态度有所改观,起初他们认为谢秋君不过是和王卉差不多的绣花枕头,是个傲慢惹人厌的富家公子,但经过相处,他们发现谢秋君其实为人很随和,虽然知礼却不囿于礼,他对旁人会赋予真心,并不会因为身份的差异就对谁区别对待。
但对于齐盖,他们三人便都没有头绪,齐盖看起来一脸天真,行起事来也是一派天真,这份随意的态度,让谢秋君他们很是头疼。这人怕不是傻的吧?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总会让人朝着这方面去想。不过他对于什么事都能保持着最初的乐观,也感染着其他的几人。
今日在大家都醒来之后,几人便在客厅聚集,商讨着之后的事情,尤其是马上要进行的文试,让他们都变得有些紧张,当然齐盖是排除之外的。
首先说话的是谢秋君,他道:“无忧这两天也在外面打探着情报,并从某处买到了文试的题目,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并不愿独享情报,决定也告诉你们,也可以就此做些准备。”
丁修有些不安的问道:“这样不太好吧?”
谢秋君笑道:“没什么,多知道一些总没有坏处。”
熊心道:“可这些是你花钱买来的,并不需要告诉我们。”
谢秋君道:“这并没有妨碍,只是我知道,对你们也不公平。此次文试的题目,可能会从‘玁狁之故’和‘匪斧不克’取一,虽然并不确定,但也可以注意一下。”
丁修喃喃的重复着谢秋君刚才所说的话,“玁狁之故”和“匪斧不克”,都是古诗中的句子,联系此次的选婿主题,确实是有可能的,但谢秋君也说了可信度不高,便不能把这当做救命稻草。
“你怎么了?”察觉到熊心有些心不在焉,谢秋君出言问道。
“不……没……没什么!”这种躲闪的眼神和结巴的语气,表明了很有问题。
丁修道:“难道你对文试没有把握?”
熊心听闻此言哈哈笑道:“你瞧得起我,我这人什么都可以,就是对读书什么的全没兴趣。”
谢秋君在旁说:“实在不行,可以随便写写。”
熊心长叹了一声,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跟你们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实话说吧,我认字不多。”
齐盖扭头问道:“不多是多少?”
熊心伸出自己的双手回复说:“不超过这么多。”
丁修看着熊心,神态有些难过的说:“那你可就惨了,肯定会被淘汰的。”
熊心抱怨说:“谁又知道会弄这些,沙老翁既然要嫁女儿,直接去找当朝状元就好了,干吗非要让人来选婿,之前也不说清楚。”
丁修又看向齐盖,他也不像是饱读诗书的人,他会有问题吗?而谢秋君也持有相同的疑虑,他虽然见到齐盖写自己的名字,但更多的他却并不知道。
齐盖注意到射过来的两束目光,他笑道:“我在文试方面没有问题,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谢秋君叹道:“既然如此便好,只是熊兄就有些为难了。”
齐盖看着熊心道:“并不为难,你要是想通过文试,只用把这几个字写在卷头上,之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说着,他走到桌前,拿出了纸笔在上面写了起来。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他们看到齐盖所写的,是他的名字和腰牌上的编号。
“这不过是几个字,你这两天应该能练的好。”齐盖举着纸说着,他的字体遒劲有力,气象十足,倒是令丁修他们颇为吃惊。
熊心问道:“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写。”齐盖自信的笑着说。
“我写你的名字,那你呢?”
齐盖微笑道:“我自然是写你的。”
“你帮我代考,可是你怎么办?”
“我自然会有我的办法,放心,我不会被有问题的。”
齐盖依然是那个样子,一脸天真,你以为自己可以一眼看透他,却始终猜测不到他的真正所想。
在人们都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文试的时候,书商就开始在紫园里活跃了起来,出走于各个参加选婿的人居住的房间,推销起了书本,这应该是出自沙家的授意,寻常书商怕是连紫园的门也进不了,于是有人想通过这些人所卖的书来推测要考的内容,可惜也是白费功夫,因为书商卖的书太全了,甚至比任何的书店都全,无论是天文、星象、医术、兵法,还是文章、算数、史书,几乎是无所不包、甚至是图画小人书,以及春宫一类的也都有。
虽然现在看书已经迟了,但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至少也有心理安慰,谢秋君为此买了两本,一本是数类的书,还有一本是古代典籍,他觉得自己在这些方面并不擅长。丁修也同样买了两本,一本是叫《山川堪舆》的地理书,一本是《人妖魔三族文明下历史的异同及未来走向的研究》,看到这个书名就让谢秋君觉得头疼,而且厚的和砖头一样,也亏得丁修看的进去。
“这是孟博津所著,最新的一本,他的书一向值得看。”丁修如是介绍说,却也没有引起谢秋君的兴趣,孟博津的为人和他的书一样无趣。
熊心自然不会去买书,而齐盖也兴趣缺缺,但当他看到一本图画书时,觉得好玩就买下了,当然,这个钱是谢秋君所出。谢秋君本还以为那是本春宫集,但仔细看才发觉好像是讲一个剑客的故事,书名叫《剑傲神州》。
谢秋君把那本数书看完后,只觉的头昏脑胀,他揉着脑袋试图赶走乏累,而看着周围,其他人也都还在,之前出去打探消息的无忧也已经回来,正在和熊心说着什么,丁修在屋内跺着步伐,口中时不时念念有词,而手中依然捧着孟博津的著作。至于齐盖,他斜靠在椅子上,神情悠然的时不时的将自己那本小人书翻看着。
他走过去问道:“齐兄还没看完吗?”
齐盖听到谢秋君的问话,抬头说道:“你说这本啊,已经看完了,我觉得有趣,又多看了几次。”
看着上面粗劣的线条画出的人物,论起画工也只是一般,且这一类书故事都很简单,实在让谢秋君想象不出哪里会有趣,不过他还是问道:“讲的是什么?”
齐盖道:“剑客复仇的故事,一个身负血仇的少年,一路冒险,最后拜得名师,期间还认识了一个绝世佳人。”
谢秋君斜眼打量书上的图画,也看到齐盖所说的绝世佳人,这样的画工画出来的佳人,实在是名不副实,单就故事而言,也是老套的可以,这一类的书在谢秋君幼年时也曾喜欢过,剧情都是千篇一律的,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或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少年,虽然经历过无数苦难,但苦难到最后都有收获,他虽然也很勤奋,也颇具天赋,但这都不是他成功的主要元素,要说起来,只因为他是主角吧,否则早死几百次了,当然最后的结局也是一样,无非是主角复仇成功,并怀抱一个或多个美人归的故事。
“不过很可惜,买的时候没有注意,这只有上册,所以还不知道结局。”齐盖举着书如此说道,那本书的封页上,确实有“上册”俩个字。
谢秋君道:“这样的故事应该可以想的到,他最后报仇成功了,不是吗?”其实这样的故事看不看都无所谓。
“或许吧!但也许这个结局会不一样。”齐盖换着坐姿,如此说着。
熊心此时也走了过来,他对着谢秋君叹道:“你这个小童可真是厉害,看不出小小年纪,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谢秋君笑道:“说的是呢,其实和他在一起,都显得我这个主人很没用,丁兄,你也把书先放下,听听无忧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谢秋君时常觉得,比起能干的无忧,他实在是像个没用的废物,而无忧一直以来,也非常值得信赖,他对待无忧的态度,与其说是主仆,不如更像是兄弟。
无忧于是走了过来,丁修也放下了书本,朝着这边走近,看着人都在,无忧便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听说文试之后,只会留下一千个人。”
谢秋君笑道:“淘汰力度这么大,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为我们担心。”
无忧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们没问题。”
谢秋君和丁修听后都宛然一笑,既然无忧对他们都如此有信心,那他们自然不能白白辜负他的这份期待了。
无忧继续说道:“之前说过的两个文试题目,一共有十个人在卖这个消息,而且内容都是一样的,很难说不是出自谁的授意。”
他所说的,自然是谢秋君早上告诉大家“玁狁之故”和“匪斧不克”两个题目,熊心于是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无忧道:“如果这些人不是骗子,那么文试的考题很可能真的有这个。”
谢秋君问道:“那这个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无忧笑着回答说:“凡是来参加选婿的,基本上都买了。”
熊心感叹道:“都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文试还没开始就已经泄露了题目吗?”
丁修道:“那会换题吗?”
谢秋君道:“应该不会,但很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无忧道:“这些就不用去担心了,主要是之后,来的人里面,有几个比较需要注意的。”
熊心道:“种子选手吗?”
无忧道:“差不多吧,他们得赢面很大,实际上外面开设了赌局,已经开始押注了。”
谢秋君问道:“那么你说的需要注意的人是谁?”
无忧缓缓将那些名字念了出来,只听他说:“洛尔特、查斯、陈玄武、吴札……”
丁修道:“有些名字没听过啊,但有些……他们确实很有可能……如此说来的话……”
断断续续的言语,已经很说明问题。
熊心叹道:“这是当然的吧,我来这里,也不过是重在参与,难道真的会抱有幻想,以为能够迎娶当今首富的女儿?”
丁修道:“确实,我听说这次回来很多人,我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程度,而且,据说名位要是靠前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奖励。”
谢秋君沉默不语,实质上便是他自己,也并不觉得能够娶到沙砾,他来的目的,是在遇见齐盖后,想结识更多有趣的人,虽然沙家并没有特别的要求,但谁都知道,自然是无忧刚才说的那些人更有希望,大概具体的人选沙老翁已经内定好了,是谁的话就要看沙家的态度,然后只要照着步骤来就可以,其余的不过是做样子罢了,虽然如此,还是令人相当的心有不甘。
齐盖举着手说道:“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我是为了沙砾才来的。”
这该说是盲目自信呢,还是说心态乐观呢?谢秋君虽然之前想过齐盖的态度,但依然吃惊道:“等等,我……你……”
乞丐要娶首富的女儿,说什么都是痴人说梦,不管谁去想,都会觉得不可能。
丁修接口道:“我想谢大哥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是一定要是她?”
齐盖一派天真的回答道:“因为只能是她。”
熊心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
无论对谁来说,劝齐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才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这是期待久了的相遇,你们大概是只注意到那个作为首富的父亲,而忽略了这次事件主角的那个女子,如果非要说我哪来的自信的话,那是因为我相信,沙砾会在最后选择我。”齐盖如此说着,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神秘微笑。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还没有从齐盖的决心中缓过神来,他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那么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真的有十足把握,要么是眼前的人是个疯子。
齐盖忽然站起身来,看着他们道:“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想出去逛逛,你们谁要一起去吗?”
一阵的沉默,这跳跃的思维如何能够跟得上。
“可真没想到会是你,你的运气不错。”出了宅院之后,齐盖对着身旁的人如此说道。
“齐大哥,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话的人是丁修,在齐盖发出提问后,他决定跟着齐盖一起出来。而具体的原因,一方面是担心齐盖随意的个性很可能会惹上麻烦,另一方面是他也确实需要出来活动一下。
“你并不需要懂,我只是在自说自话。”
“我们其实在关心你。”,
“嗯,是这样吧,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是奇妙,不过认识很短的时间,却会为其他人担心,我觉得很不错呢,当然我并没有什么,只是你们把问题复杂化了,事情并不能完全以常理猜度,那么好吧,说过的话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丁修看得出来齐盖很高兴,平时齐盖的话并不算多,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久。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种感觉,齐盖的模样,好像是一个即将要恶作剧的孩童,这使得丁修有些莫名。
齐盖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而像是要去什么地方,丁修询问道:“我们要去哪?”
“我们去见一个人。”
“见人?见什么人?”
“至关重要的人……你相信我吗?。”
“当然……(不怎么相信)。”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齐盖道:“你不需用做什么,就跟着我就可以了。”
当这件事情过后,丁修有时也会想起,正是因为在当时决定和齐盖一起出门,因而遇到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当然,便是他不和齐盖一起,他也会见到那人,只是迟了几天,可是那时候就会是另一番光景,那么一切全都是偶然,或者说命中注定?
也许所有的遇见与失去,全都在某一时刻的一念之间。
“等等……”正在走着的时候,齐盖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丁修也随之停下,一脸的疑惑。
“我忽然想到,上门拜访不该空手去。”
确实如此,这是拜访的礼仪,而面见的人越重要,礼物也应该越贵重,如此才能显现诚意,丁修疑惑于齐盖居然此时才想到。
因为选婿的事,紫园里面商贩林立,所卖之物几乎是无所不有,要是有意愿,他们很快就可以买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是丁修在考虑,齐盖身上从不会带钱,就算是带了,也会很快就没了,而他自己,身上也只有几两银子,这些钱能买什么?
齐盖沉默片刻后说道:“送花吧!”
“花?”
丁修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问道:“我们是要去见女孩子吗?”
紫园外面是有妓院的,参与选婿的人,也是可以狎妓的,丁修有听到过传闻,也确实有人这么做了,沙家似乎对此并无异议,他想着齐盖不会也是想如此吧。
齐盖面露不解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只有在见女孩子才用送花。”
“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应该没有关系。”
丁修指着前面说道:“那我们过去吧,前面就是一家花店。”
齐盖指着地上道:“何必这么麻烦呢,你看,这不是有花吗?”
他说的是在路边,正开着各色各样的花朵,在说话的功夫,他已经俯身随手摘下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
这……也太随意了吧,这么没有诚意,也不知道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有可能是债主吧。丁修心里想着。
齐盖看着丁修,从他的眼神当中,丁修察觉到他的意思,丁修无奈,叹着气只好四处看着,然后便见到有一株蔷薇正花开盈盈,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较之齐盖,却显得很有诚意了,也不算拿不出手,于是他便伸手摘下。在摘的的时候,一根刺在他的手上,他也没多大在意。
然后两人便继续走着,在大概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独立的宅院,这里和他们住的地方区别不大,只是地方更为雅致,也更为幽静。
在宅院四周,种植着各色的花草,只见朵朵的花苞压着绿枝,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种种颜色不一而足,井然有序的排列着,风轻柔的吹来,摇摆着花朵的同时,也送来阵阵的香味,丁修对花木并无研究,但就他认知的来说,这里的花木都是些名贵珍品。再想到他们手中所拿的,于此简直是不堪一比,就越发觉得实在没有诚意。
“既然已经来了,不管是什么地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丁修如此下定着决心。
“咚咚……”而齐盖已然走到门前,伸手敲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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