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老家看到屋后那棵高耸入云的松树时,仿佛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禁不住潸然泪下。
听母亲说,我出生时只有筷子那么长,体重不足1.5千克,许多人都说难成活,劝父亲放弃我。而晚婚的父亲35岁才有了我,自是格外珍视与疼惜。
一天,父亲在田间劳作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棵不过尺余之高的松树苗,柔嫩的枝叶,挺直的树杆,很是逗人喜爱。随即父亲便连根带土刨起,小心翼翼带回来家栽在了屋后,说是为我植的“生命树”。
松树生长得很慢,没人不知道。但它只要存活,只要有温润的土壤和自然的雨淋总会有节律地生长。起初它是比我矮,慢慢地,它齐我胸部了,齐我下颚了,齐我额头了,我读小学那年,它已完全超过了我。
每年过春节时,父亲会在树干处贴上一个大大的“福”字;每年过生日时,父亲还领着我去松土、浇水、施肥,然后抚摸着它,端详半天后说:“真是一棵好树啊!好好长着吧!”
记得,有一年家里造房子,负责施工的师傅说这棵树影响了房屋的整体定位,要父亲将它移开,或干脆用作建屋的辅料,父亲没有同意。只是请求师傅重新规划,并在松树的周围筑起了篱笆,唯恐它施工时受到碰撞,为了这棵松树,一向节俭的父亲竟拖后了两个工期。
冬去春来,一年又一年,我在父亲的殷切关爱和精心呵护下,健康地成长着。而小松树也在阳光雨淋下迅速地成长着。我读高中那年,树干已有碗口那么粗,且高过了屋顶,成为大松树了。
我参加工作定居苏州后,偶尔回家,父亲总要和我到那棵树下去走走,看看。仰望着那高过屋顶的树冠,父亲还是那句:“真是一棵好树啊!好好长着吧!”
慢慢地,父亲开始老了,多年的艰辛劳作,使他的身体,如经年的泥墙一样,班驳,脱落。岁月在他身上积存的病灶,也开始渐渐显露。胃病是他多年的老病,久病不医,再加上风湿病、腰椎间盘突出症,使得他已不能干重活,稍强或稍久的劳作,就会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日复一日,父亲的身体,已被病痛慢慢吞噬了,到后来竟只能靠轮椅起居了。
父亲比以往更关注那棵松树了,而此时他只能远远地望着了......
经过艰辛的打拼,来到苏州后的第八年,我终于拥有了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住房,当我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接父亲来颐养天年时,却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匆匆赶回家时,看到的却是父亲身盖素布,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飘忽的心仿佛跌入万丈深渊,竟滴泪也流不出。
母亲告诉我说,父亲最后还是想到屋后再看一眼那棵松树,但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而今,那棵松树正孤独在守护在老家的屋后,一如既往地生长着。每年清明的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每次回去,我也会不由自主地要到那棵父亲为我植的“生命树”下,走走,看看。偶尔的风声里,想着父亲的一生,想着远逝的父爱,想着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懊悔,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悲哀的句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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