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 15

晚上6点，苏小敏在餐厅里边等江墨边刷手机。

她点开这个大吃货娱乐休闲集散中心，是沃华餐饮线拉的群。

但现在这个群里一大半人都不在沃华了，所以大家就把群名改成了这个。

群里七嘴八舌，“沈董据说批了好大一笔资金搞春节折扣。”

“啊，真的吗？”

“全品类覆盖哦。”

“那我看上的包包是不是有机会拿下？”

“这个估计不行，考拉国外品牌资源很少，你得@小敏姐看看树懒有没有机会。”

“树懒感觉，小敏姐有心无力吧，毕竟法国人根本不理解过年的意义，元旦圣诞的折扣跟蚊子腿一样，春节估计……”

“我倒是觉得，可能树懒就是打算春节憋大招呢。”

“主要是春节的时候买东西的也不多吧……关键是停快递啊。”

苏小敏若有所思，江墨坐下来，“看啥呢看得那么认真……”

“嗯……讲个鬼故事，你猜这波春节，总部给了多少钱？”

江墨喝了口大麦茶，“我可以告诉你考拉给了多少。”

“给了……九位数吗？”

见苏小敏的眼皮垂了下去，江墨坐到她身边，“没事，树懒的海外品牌资源还挺不错的，做一点八折九折的专属折扣或许也还能拉一下销售额。”

“那不是，春节的时候快递都停了的。他们打算做出境游，主要是东南亚。”

江墨歪了歪头，“东南亚？”

“嗯，今年Gabriel接了东南亚的业务，虽然主要是靠东南亚那个GF集团在铺。”

苏小敏简单给江墨介绍了下，“GF集团，没上市，但是子公司很多，背后据说，还是那个财团。”

江墨皱眉，“财团？那不是钢笔的死对头吗？”

财团，其实泛指银行集团；不过在他们的对话里，特制城市银行集团，董事长Arthur de Bourbone，亚瑟·波旁，或者“波旁家的亚瑟”，毕竟带了个介词de。

不过音译成亚瑟·德·波旁也正确。

波旁王朝是一个在欧洲历史上曾断断续续地统治了很多地方，也包括法国在内的跨国王朝。由于其父系祖先为卡佩王室成员，因此亦称卡佩王朝波旁分支。

而这个亚瑟·波旁，他们家就起源于13世纪的波旁家族，这个家族历史上也有很多名人，比如说大家众所周知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就来自于这个家族。不过断头国王路易十六不是。

路易十六只是来自卡佩家族。

不过这就好像李庭姓李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李世民的后人一样，亚瑟·波旁他们家虽然和波旁王朝有关系，但是已经非常非常远了。

确切说这个人是这个财团的第二任董事长。

第一任董事长，也就是创始人叫Romeo de Bourbone，罗密欧·波旁。

他们家的那本《投资论》被李霜奉为圭臬，后者正是李庭那个以投资胜率神乎其技著称的父亲。

现在亚瑟·波旁临近退休，他的儿子在大概两年前被任命为城市银行集团的副董事长。

亚瑟曾经说，“我儿子什么时候修完第三本投资论，财团我就可以放心交给他了。”

不过他这个儿子在互联网上都搜不出什么别的介绍，只是“亚瑟·波旁的儿子”。

估计，就是没有什么非常拿得出手的业绩。

江墨点点头，“那看起来，富不过三代，估计财团也快崩了。Axel大概可以扬眉吐气一点。”

而财团和Voir集团的纠葛，确实就要追溯到Voir集团创始人阿克塞尔·勃艮第和亚瑟·波旁之间的那桩旧恩怨。

据说就是，亚瑟大学时的创业大赛第一名，被半路杀出来、而且叫上了父亲当外援的阿克塞尔撬了。

于是昔日的兄弟就此反目。

亚瑟为了让阿克塞尔难受，甚至撬过阿克塞尔的初恋女友，也是他唯一一个女友。

他也想直接收购当时的Voir杂志社，但是董事会没通过，只能作罢。

结果后来，这家杂志社变成了Voir集团，越做越大，还做到上市了，上市之后市值一度到了万亿美金的水平。

据说亚瑟在内部会议上气得猛拍大腿，早点就应该直接收购掉，现在想收购都收购不成了。

不过后来Voir的市值跌没了三分之二还多，所以现在Voir的战略投资部最主要的日常工作，就是防备财团的恶意收购。

“所以总部必须保证账面上有一定的现金流，据说就是为了防住财团。不过财团那边现在持股也不少，据说都是那位副董事长暗中在操作。而且副董事长，据说对Voir内部的动向，了如指掌。”

这个副董事长的名字非常长，Marguerite-Aaron de Bourbone，玛格丽特-阿龙·波旁。

Aaron这个名字按照英语翻译可以叫做“亚伦”，但是按照法语的话，根据新华社的《法语姓名翻译手册》，要翻译成“阿龙”。

至于这个名字本身，是一个复名，玛格丽特-阿龙一般都要连在一起用的。

苏小敏说到这里感叹了一下，“我一度以为这是个女生，但是所有关于这个人的描述又真的用的都是阳性。谢谢法语有性数的区分。”

江墨揉了揉太阳穴，作为一个HR，她姑且还能扛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名。

苏小敏继续说，至于GF集团，“他们本来最早是在苏门答腊那个地方。印尼的苏门答腊岛。”

江墨皱眉，“这个地方在活跃地震带啊，三天两头都在地震，没完没了的……”

“是的，就是地震之后，他们接受了财团的投资……确切说，是亚瑟·波旁个人名义的投资。一大笔钱，但是条件就一个，让他们换个地方，比如马来西亚。但是这个合作协议不是Gabriel做的，是Jaden Rayon，就是现在管澳区业务的那个执行总裁签的。”

Jaden Rayon，贾登·拉永，Voir集团五个副总裁之一。

江墨已经绕晕了，“算了，不认识，都是大佬。还是说说打算干点什么吧……”

“我也是这两天被好一顿恶补才晓得的。Gabriel说我以后说不定还要和他们对接，让我多少记一下名字。”

苏小敏收回原本打算打开手机的手，“业务么，他说，我们不和对手硬碰硬，我们只做我们自己的特色，就走海外高端路线。随后是餐饮这边主打家宴，高端年夜饭和休闲配套，比如有人春节去南面越冬的，一方面是沃华广州那边，一方面也会尝试联系东南亚那边帮忙形成联动，新马泰印尼。总之是一些，感觉挺不接地气的东西。”

“嗯，确实避开了考拉全部的主战场。考拉的餐饮业务是春节不打烊为核心的，除了年夜饭针对普通家庭，也针对过年不回家的人，外卖和类似派对的业务。也好，今年我就不愁没地方去了。”

苏小敏把扫好了二维码的手机交给江墨，“今天你点菜吧，反正横竖吃鱼。”

这家店叫鱼舟唱晚。

江墨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歇一歇，你也累了。Gabriel没有为难你吧？”

苏小敏闭上眼睛摇摇头，“没有，他说不怪我。”

江墨抚摸着苏小敏的长发，“那就好了，没事，大不了明年跳槽进胜鸿，我们继续一起上班。”

苏小敏仍然闭着眼睛，“其实我有点想退休了，上班太累了，回家帮我爸妈收房租去。”

江墨若有所思，“也可以。想上班了再和我说，我去跟沈董大力推荐你。”

苏小敏默默不说话。

江墨顿了顿，“我们点个凤爪吃吃？”

“好。”

“酸菜鱼里多来点酸菜？”

“好。”

“我下单啦，不够再加。”

“嗯。”

“我去倒个茶，他们家这个自助的洛神花还是很不错的，给你试试？”

苏小敏应了一声，而后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江墨走出去。

这餐饭算是她们元旦后正经的第一顿。

江墨本来是想挖个墙角的，因为沈董最近总是问起小敏。

问到都有点逾越了的程度。

而且沈董的表情，也丰富得有点过分。

联想到两个人最近都在闹离婚，江墨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沈董，您很爱您的妻子，小敏也很爱她的丈夫。你们都有各自的家庭。”

沈君译突然就笑了，“抱歉让你误会，我只是围绕招聘工作在谈论这些话题。对于在沃华很多年的老人，又是她这样的中坚力量，我们确实需要采用一些非常手段。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而后沈君译甚至没等她回话，就回了办公室。

随后就看他一整天都开心得像个孩子……连出来倒水的脚步都特别轻盈。

也不知道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然而江墨把这件事情分享给苏小敏的时候，苏小敏主打一个冷漠。

“忙得要死，回头再说，吃饭不聊工作。”

江墨只当闺蜜不想听，但苏小敏的忙，确实是实情。

这段时间，她又要忙着指挥餐饮团队落地实施春节相关方案，又要和Gabriel配合来统筹沃华广州，还要配合对接Voir东南亚业务，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她老公嘛，比她都忙，她就干脆让他住徐汇了。

沈君译每天到家的时候会给她发个定位，像打卡一样。

女儿放寒假了，两个人都没空顾，但好在孩子很懂事。女儿会自己去找外婆读新概念，会按时自己去上兴趣班，也会在妈妈回来之前看着扫地机器人把家里扫拖一遍。

苏小敏回到家就可以直接洗个澡睡觉，珊珊还会帮她把衣服洗好烘干，然后给妈妈端一杯热牛奶，让妈妈睡得香甜一点。

终于沃华的春节相关内容全部搞定，苏小敏坐在办公室里验收完了所有项目之后，就瘫在座位上发呆。

……或者说是在看屏幕上的大吃货娱乐休闲集散中心。

大家正在，七嘴八舌。

“诶，考拉的餐饮折扣终于冒出来了……不过怎么每样都比树懒刚好少打那么0.5折，树懒8折，考拉8.5；树懒8.5，考拉就9。有一些树懒也就9.5，考拉……跟没打似的。”

她刚跳槽去对面的大徒弟悦悦冒了头，“据说，本来都打算上折扣了，沈董亲自下场说希望把钱用在刀刃上，大家就也欣然答应，响应号召了。”

她现在的餐饮业务总监李瑞宁问了句，“你们老板事事亲力亲为，他不累吗？”

悦悦很快回复，“所以我们才一直在招聘在线业务总经理和执行总裁吧……”

“也好，挺扁平的，都没什么信息差。”

“信息差还是有的，以往就也不是那么亲力亲为，只是这一次沈董很看重，也不知道为什么。”

另一个不算那么眼熟的头像冒出来，“我听我领导说，应该是今年重心转移了的关系，沈董更在意用户侧的直接体验了，所以直接亲临一线。他还让大家不要有太大压力，业务面前人人平等。”

李瑞宁继续接话，“好恐怖，真平等吗，我很怀疑。”

别说，因为李瑞宁平时讲话天津口音太有特色，苏小敏现在默读这句话都是自带天津口音的抑扬顿挫的。

苏小敏不自觉笑起来。

悦悦补了句，“不过说起来，Gabriel可是从来都不会说这种话的。沈董至少还肯说呢。说起来有没有人让我拿点内推奖啊？”

李瑞宁字里行间还有点傲娇，“我不，我要和小敏姐同进退，小敏姐啥时候去我再跟着去。”

“那来点实习生，法语好的去沃华，法语不好的来考拉。”

“确实，法语不好的去考拉，法语好的来沃华，还能早点下班。”

苏小敏打开了手机想着刷会儿app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然而开屏就是考拉的推广广告。

她点了进去，app自动跳转到了考拉。

考拉现在的赛道是真的广啊，美食休闲丽人应有尽有。

大红色为基调的banner，春节不打烊，就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点进去就是自动根据定位查找附近春节不打烊的商家，分门别类地呈现在屏幕上，也都是非常平价非常接地气的国内和本地品牌。

相比之下树懒就真的是将高端感贯彻到了极致，就连过年这么喜气洋洋的事情，在树懒那里也只是一张春节快乐的黑底烫金banner。

高端得有一种泯灭人性的美。

但还好，点进去之后，还是有红色的灯笼元素做花边装饰的。

苏小敏翻了翻就按灭了屏幕。

其实对于第一季度的营收，她没抱有什么希望，反正李庭说了不怪她，那肯定就不会怪她。

大不了被裁，还能拿笔赔偿，还能过渡下去找新工作；又或者被胜鸿并购……

想到这里就烦，沈君译这个人啊，真的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