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奶奶西归 野草悲唤
天高云淡,苍穹万里。农民盼云盼雨己过百日,大秋作物枯萎成一地荒草。农民常说,十天一小旱,一月一大旱。一百多天无雨,对农作物和农民的生活是致命的。
农谚说:秋分早,霜降迟,寒露种麦正当时。寒露已过,地干的冒白烟,小麦己过预播期,天,没有一丝云雨。农民,不能耕地下种。
新中国一穷二白,农业落后。以农养农的人们,只能靠天等雨播种小麦。天,以然没下雨的意思,小麦种不上,明年吃什么?上级解散所有民工还乡,打井抗旱种小麦。
三月红从工地回来,在张庄集体人民食堂上工做饭。野草终于见到母亲了,依偎着三月红磨磨蹭蹭撒娇,“娘啊,是青莲摔倒扒掉我裤衩子,竹竿划烂了我鸡鸡,还嚷嚷着要给我当老婆。”
三月红很久没见儿子了,怀抱野草很觉温欣,轻轻扶摸儿子后脑勺说:“可以呀儿子,这么小点就有人相中。”野草紧紧抱住三月红脖胫,一边亲吻一边说:“我才不要她呢?”三月红还以甜蜜的香吻问:“为什么呀?”野草向着母亲温和的脸说:“她动不动就哭闹耍脾气,她奶奶总是骂我。”三月红忍不住喜悦,笑意扬溢,照野草屁股轻轻一拍说:“好你个天生地养的野草,黑不溜秋,像个野猴似的,青莲比你还高,有谁要就不错了,你还挑挑捡捡的。”野草紧抱三月红蹭爱,“娘要草儿,娘要草儿。”“娘不能跟你一辈子,知道吗儿子?”“我不要她,就要娘,娘不在家,草儿好想好想娘,娘再去工地,野草也去,娘别再丢下草儿好吗?”“好好,娘再不会丢下草儿。”野草开心笑了“娘不骗草儿。”连连亲吻。三月红还以甜蜜的香吻“好好,别闹了,娘该去上工做饭了。”“娘抱着我去。”“草儿听话,食堂里不准带孩子。”三月红站起身,拍拍身上沾的铺草,弯下腰给野草香个吻。
三月红走出茅菴,向菜园子交待:“草儿大,听铃响就去食堂,别等打饭铃响半天了才到。”菜园子正拔草间苗,直起腰望着妻子笑笑应道知道了。
到饭点了,菜园子手掂瓦盆作好准备,打饭铃一响,菜园子急忙向食堂走去。前面己排着长队,举碗端盆的人群熙熙攘攘等候打饭。
菜园子打饭回来,和野草一起就着瓦盆,父子俩你一口我一口,呼噜呼噜喝的那真叫香。刚喝完放下瓦盆,就听秫竿菴外有人问:“是菜园子住这吗?”“是的,谁呀?”菜园子抹了抹嘴,出菴相迎。
来人是二姐夫堂弟王重佥,“哦!王哥,没吃饭吧,去食堂打一份?”菜园子顺手把瓦盆在井池里洗洗,递给王重佥。
无论谁家来了客人,赶上饭点,一人一份饭,必须自已去打,不能代劳,所以菜园子才让王重佥去打饭。王重佥摆摆手,快随我去看你娘,路上若遇上饭点,打一份吃好了。
菜园子从王重佥口气中感觉母亲病情严重,嘱咐野草,去饭堂告诉你娘,我去看你奶奶!
菜园子二姐夫姓王,二姐也随夫家姓王,叫王姐。他们王家是丁大王庄大户,一庄五个生产队,王姐住四队。
菜园子一路飞奔,赶到二姐家,见娘亲已经是奄奄一息,卟嗵跪床头呼唤:“娘啊,我来看你了。”肖学芳微微睁开眼“草儿…”有气无力的点点心窝。菜园明白母亲的心思,忙说:“走的急,没顾上带草儿。”二姐一旁捏一下菜园子的衣角说:“三弟呀,娘是想孙子,快把野草接来,让娘见见,了却最后心愿。”“二姐,您守着娘,我回去带草儿来。”“快去快回,千万别耽误?”
菜园子飞奔而回,脚刚上踏菜园地,就远远的高叫:“草儿娘,咱娘快不行了,紧存一口气想见孙子。”菜园子火急火燎走进茅菴,背起野草就走。三月红紧随其后。夫妻二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赶到母亲床前,双双跪倒哭道,娘啊,我们把您孙子带来了?三月红把野草推到婆母近身说:“草儿,快叫奶奶。”野草趴奶奶床头,凑近奶奶耳边呼唤:“奶奶,奶奶!你醒醒。”老人微微睁开眼,慢慢拂摸野草那瘦小黑脸,平静而冥,眼角溢出一滴冰晶泪珠!子女们齐声呼唤,哀声涕流。
野草见父母跪地痛哭,拉拉母亲,又拉拉父亲道:“娘啊,大大!你们怎么啦?”菜园子扶摸着野草说:“儿啊,往后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快给奶奶磕头。”野草抱抱奶奶的头,依偎磨蹭着说:“奶奶瞌睡了,睡一会就醒了。”行为甚是温文尔雅的亲密,更让人心酸难禁。大姑、二姑见野草如此,双双上前,一边一个拉野草跪下,流泪向老人遗体磕头说:“野草啊,奶奶升天了,再也不能抱你了。”野草童真的望望两姑姑,指指奶奶遗体说:“骗人,奶奶在那。”野草再一次紧抱奶奶头,摇摇晃晃呼叫:“奶奶醒醒,姑姑骗人。”
二姑夫王重阳拉开野草说:“好了孩子,奶奶睡着了,别打扰奶奶瞌睡。”回头向菜园子交待,兄弟,娘已走远,咱们准备后事吧。
人死灯灭,烛熄烟消。灾荒年境,顾活不顾死。穷人哪能富葬,挖坑掩埋,瞒瞒凡人眼,了却牵挂。
王重阳召呼堂弟王重佥,叫几个兄弟,把岳母遗体用箔卷了,稻草绳扎了三道,抬出庄前打坑掩埋。
野草大姑姑郑车氏带着大长、二长两儿子,二姑姑拉着大脸、小脸两儿子,菜园子三月红手拉野草,每人头上系段白线,一路哭送。众子孙捧土添坟,跪在坟前哀恸一回。
野草象刚明白,趴坟堆上哭的好惨。大姑、二姑、父母一起哄劝。草儿别哭了,奶奶去另外一个天堂享福去了。“骗人!奶奶都被你们埋了,奶奶,奶奶,我要奶奶!”两手拼命扒坟土。
坟堆堆起,叫圆坟。圆了坟,子女门不再痛哭,准备返回,以防影响老人安息。野草不走,痛哭扒坟,定要找奶奶。这一天真举动,又一次崔开在场人的泪泉,引来一片泣泪。
菜园子送走了母亲,背着野草,夫妻二人于悲痛中返回。野草由于哭的过于悲痛,于睡梦中依然抽搐。一路酣睡,再无哭闹。
菜园子默走一阵,与三月红商量往后的日子。大余庄牛棚,年久失修,上露天,下透风,已不能住人。张庄菜园秫竿菴不是长久之计。女儿寄养在人民公社托儿所,那里快断炊了,通知各家接孩子。看来得和野草姥姥商量一下,在李塘找间闲房栖身。
到李塘一问,还好,娘家大伯李世选和同族兄弟李世清两家土改时,共同均地三间淮草房空闲,可以暂时安家。
房子用作集体羊圈,由于这几年涝灾、黄虫、旱灾接连不断,粿粒无收,大部分羊卖掉换粮食,余下的羊杀吃熬汤,羊圈空无一只。夫妻二人把羊粪清理干净,打扫一番,找土坯凳了个床位,去娘家要个秫竿箔,铺上稻草,去张庄菜园茅菴里,把两床破被子,一个瓦盆、一领蓑衣拿来,就算安了家。
李塘集体食堂正缺做饭巧手,三月红在食堂上工做饭,菜园子参加打井抗旱。
吃过晚饭,菜园子和三月红领野草见过姥娘,娘舅。由雷若云看管野草,夫妻二人去托儿所接回女儿。
女儿七岁了,还没名子,大家都叫她毛妮子。菜园子说,叫草花吧,显得姐弟亲和。三月红表示赞同,毛妮子改名草花。儿子野草,女儿草花,一家人依偎过日子,温馨亲和,苦中自有乐。
第五集
地润精华精华润贫寒
天炼野孩野孩练生存
野草5岁了,虽然个小,又黑又瘦,一脸毛绒绒的,像个三岁野毛猴。却精神旺盛,身体结实,人虽小,胆子可不小,不懂得什么叫怕。长长独自到九龙口池水玩耍。照舅舅们的话说,可着肚子长个胆,活脱脱一个天生地养的野孩子。
1959年春,青黄不接,人民食堂里一天一顿高梁面、木薯干野菜粥。人们饥饿难耐,吃榆树皮,挖草根充饥。
三月红趁木薯干下锅,顺两片木薯干藏于腋下,回来塞给女儿。告诉草花、野草,夜里用被子捂着再啃,每次啃半片,省着点,千万别让人发现。野草一次吃完,草花吃了大半片。三月红眼望儿女馋色,无奈的叹气说:“孩子,食堂里快没粮食下锅了,三百多人的食堂,一天二十斤高梁面,十斤木薯干,眼看接济不上了,全靠野菜下锅。这几天,野菜也挖少了,公社再拨不下来粮食,就断顿了。”清水三月,挨饿时间长着呢。草花两眼泪汪汪地说:“娘,我饿呀,也就忍不住多啃两嘴,还剩一点娘吃吧?”“花儿啊,你放着吃吧。”三月红眼望一双儿女面黄肌瘦,忍不住滴下热泪说:“花儿呀,天明,你和弟弟到地里找找,看还能不能找些野菜,娘再偷点粮食和着嚼嚼保命吧。”“娘,我知道了。”草花应一声,把剩下的那点木薯干藏在了被窝里。
一大早,草花拉弟弟到九龙口乱魂岗找野菜。九龙口周边,有荒坡乱魂岗,一般无人涉足。高地洼田边沿,有很多野菜、磨菇,已被人们采挖完了。只有荆剌丛中,乱魂岗上,人们忌讳,才残留着极少的小蘑菇,和不起眼的枯木上有星星点点的干木耳。乱魂岗上残留一些又黄又瘦的泽蒜,灰灰菜,姐弟两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
灰灰菜有多种,味道好点的早没了,剩下毛叶的不好吃。泽蒜也叫天蒜,野韭菜,野葱,壮阳菜。还有一个难听的土名,小鬼头发毛。这种菜纯属自然天生,很辣,粗纤维,很少人採。野草吃了几把,辣的直流泪,就下九龙池喝水。探身掬一捧,惊起池边青蛙,咕呱叫着,洒一路尿水,跳进水里。水中鱼儿挽起水花,野草一阵欢喜,心里那个馋呀,跳进水池去抓。
这九龙口池水不深,只是野草人小个矮,不懂水性。刚入水,两腿打漂,脚不着地,头重脚轻,咕咚咕咚喝个透心凉。草花吓的尖叫呼救。荒坡野地,哪儿有人。草花情急之下,只好大着胆子,用一根带钩的树棍勾住野草的衣服,拉到池边,扶弟弟站起。野草已撑的难受,两眼通红,金星乱冒,哇,哇!呕吐。刚吃的一些野菜吐了净光,吐一地绿菜水。好受了,更觉饿。野草弯腰抓一把吐的菜就吃,酸腥剌鼻,真不是味。甩甩手说:“姐姐,你用钩子勾住我裤腰带子,我下水抓青蛙。”野孩子只知道饿,却忘了危险。草花担心说:“刚才吓死我了,要不是有钩子,你就淹死了,咱回家叫大人来抓。”“姐姐,不吗,回去一说,大人们都来抓,咱就没得吃了。你用绳子系住我腰,看我喝水了你就拉!”草花胆小,说什么也不同意。野草肚饥眼馋,慢慢地,一步步向水中挪动。伸手指着水中说:“姐姐你看,水草里有一只,好肥!”草花没办法,只好答应找到绳子再下水。
姐弟俩就溪沟边找到皮树,剥了树皮,结成绳子。皮树皮很结实,农民们经常用来打绳捆柴禾,编织收麦网箔,省钱实惠,耐用。结好了绳,系在野草的腰间,草花紧抓绳头,慢慢松绳,放野草下水。见野草歪倒,就急忙拉绳扶起。经过三四次历炼,野草能站水中行走了,再试了几次,一次比一次稳,终于掌握了基本凫水技巧。野草立定水中,发现一只青蛙藏在水中牛筋草根部,用脚一踩,抓手里用牛筋草缠绕,绑结实了,给姐姐拿着,继续下一目标。
牛筋草,又名牛索草,水牛草,耐涝,耐旱又抗拉。它的根瘤是中药,清热散寒,配红糖熬水,治湿火牙疼。农民们用它治病编蓆,得心应手,是农家一宝。
野草有了经验,手把牛草,抓一只拴了。有了收获,胆子大了,信心更足,伏下身子顺池边抓鱼。
这九龙口是九条路交于九龙池,行人冲忙经过,水中有鱼也没人去抓。野草水中踢腾,鲫鱼便往脚窝里卧。野草伸手一抓,刚触碰到,吱溜,全跑了。再抓,以然如此。野草用脚拱出深深的脚窝,待鱼儿钻进去,两手迅速从上边按住脚窝口,鱼儿乖乖就擒。抓一条鲫鱼,野草拿手里欣赏。正高兴,草花催道:“野草,日头落了,快上来。听姥姥讲,这九龙口一到天黑,就有水妖出来作怪。日头落,狼下坡,妖精出来,鬼吆喝,怕死人了。”
野草越抓越有经验,精神头正足,不愿罢手。手在水中摸索,口中应道:“啥子是妖魔鬼怪,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不认识,怕他干吗。正想见见,抓一个吃吃当饱呢。”草花又好气,又好笑,“它吃人,你还想吃它!”“那是你怕他,他才吓唬你!真的,要是逮住一个,说不定比蜻蛙肉还香。”
太阳落下西山,霞辉收敛。草花见天黑了,野草不上岸,有些急了,使劲拉绳子,野草才依依不舍的被姐姐拉上来。姐弟俩收了野菜蘑菇,提着青蛙和鲫鱼,高高兴兴回家。
夜里,父母把野菜、蘑菇,青蛙、鱼一罐炖了。烧火升烟,烟雾弥漫,包队干部龚长好寻烟而来。他骂骂咧咧进屋,摔破瓦罐,半生不熟的野菜流淌一地。
龚长好面黑似铁,做事过于激进,没一点人情味。村里妇乳一听他声音,就如老鼠见猫一样。暗送外号“龚长孬”。龚长孬大声喝道:“菜园子,你真不老实,食堂里要断粮了,你哪来的粮食开小灶,分明是偷的。”菜园子一听声音,吓地心惊肉跳,双脚扑腾扑腾踏灭了火苗,来不极藏瓦罐,抓起揣怀里。人急智盲,霎时把肚皮烫烂好大一块。
龚长孬,刚好踏进门,见菜园子往怀里揣瓦罐,一把撕开菜园子衣服,一掌打落瓦罐,咣当!瓦罐粉碎,野菜蘑菇满地流。菜园子三月红不顾热烫,双双就地吃那半生不熟的野菜。像猪拱地一样边吃边叫:“草花、野草快捡那蛙肉吃。”
草花捡起蛙肉来回换手,吹吹送往嘴边,被龚长孬一把夺了去,塞口里吃了。野草捡起另只一蛙肉,烫地来回换手,见龚长孬抢了姐姐的蛙肉,顾不了烫,忙把蛙肉往嘴里塞。龚长孬抓住野草,硬从口里掏。野草急不过,一口咬住他手指。龚长孬疼的,呲牙咧嘴怪叫。嘴里还噙着蛙肉没咽下,乌乌啦啦含糊不清,狠狠踢野草两脚,抽出手指,又吹又甩,野草趁机吞了蛙肉。龚长孬吸嘘着嗦嗦手指,见野草吃了蛙肉,扫一眼地上的绿菜水,扬手要打。野草眼乖,转身跑了。龚长孬气急败坏,一耳光落在草花头上,草花负疼惊叫。野草见姐姐哭了,抓一把泥菜砸向龚长孬。
龚长孬正没台阶下,野草这一把泥水菜给了他机会。恶狠狠的骂:“反了天了,都像你家开小火,集体就散伙了。”龚长孬哇龚长孬,你真是孬到骨子里了。他趁野草不备,突然拧住野草耳朵,可着劲地往上提,转着圈用脚踢。三月红哀求道:“孩子小,不懂事,你大人大量,饶了他吧,我给你磕头了。”
菜园子见龚长孬不肯罢手,捡起地上的鲫鱼,捂到龚长孬嘴上说:“别和孩子一般见识,你吃一口鱼尝尝。”鱼鳍扎的他松开手抹嘴,眼瞪的跟牛蛋似的骂:“你个牢改犯,想造反那!”野草满脸通红,揉揉耳朵,趁机抓两把地上的泥水菜砸向龚长孬。龚长孬躲着后退,门栏绊了个仰八叉。爬起来,抹一把脸,别头发狠道“走着瞧!”灰溜溜,溜之大吉。
龚长孬招集李塘群众开会,宣布开除三月红食堂上工,罚菜园子夫妻加班推磨。菜园子因瓦罐烫烂了肚子,只能忍疼前面反手拉磨,三月红后面推。
夜深了,龚长孬守在磨房门口,靠着门框打瞌睡,前摇后晃一阵子,差一点栽倒。干脆坐下来摇晃,两眼拼命往大了睁,上眼皮以然不听使唤,不时地下垂。
三月红趁龚长孬打瞌睡,抓把高梁米胡仑生吞。龚长孬迷迷糊糊见三月红嘴在动,翻身跳起来,揉揉惺忪熊眼吼叫,张口我看看!
菜园子拉磨挣裂了烫伤,肚子一滴滴向下滴血。三月红蹲下身子给他擦血,趁机抓一把高梁米藏在鞋底里。推完了磨,龚长孬收身,鞋子也不放过。
食堂基本断粮,全靠野菜下锅。一天一天熬着日出日落。真是富贵天短,苦寒天长。
草花、野草饿的抓到青蛙生吃。抓不到青蛙,见了赖蛤蟆,扒了蛤蟆皮给父亲贴烫伤,吃蛤蟆肉。赖蛤蟆有大毒,草花吃的两眼浮肿,嘴唇乌黑紫涨,一身水泡,昏迷不醒,险些丧命。后来脱了一皮,才逐渐好转。野草却只是嘴唇乌紫,面色黑暗浮肿,头晕呕吐,并无大碍。
挖不到野菜,草花找草根吃。野草爬进西坡大老坟地偷吃菀豆秧大麦苗。揣了一把准备回家,刚爬出地,被龚长孬逮个正着。撕烂了野草大襟棉袄,乒乓一顿胖揍,像老鹰刁小鸡一样拉去示众。
野草饥俄难受,捡骨头、牛骼、用火烧烧砸碎吃。吃玉米柱子十几天拉不出屎,憋地脖子脸乌青。菜园子抱住野草腰,让野草趴腿上,蹶起屁股。三月红用尖锥子,一点一点从屁眼里往外挑。挑出来有玉米柱子、树皮、碎骨、牛骼,基本没变样,只有榆树皮变成粘粘糊糊的像果冻一样的液体,成了肛门润滑剂。真是饥不择食,什么都吃,真真地野孩子。也只有野孩子才有这样顽强惊人的生命和超强的生存能力。
菜园子烫伤发炎,加上饥饿,卧床不起,生命垂危。三月红试着从地里偷些麦苗或菀豆秧给他嚼嚼充饥,未能得手,命悬一线,眼看小命不保。
野草经过九龙口水中历练,已学会游泳,能在水塘里潜游抓鱼,凫水翻越圈沟已轻车熟路。
天下起毛毛细雨,野草摸黑,冒雨凫水翻过圈沟,爬进大麦地偷菀豆。大麦硬仁了,菀豆结满夹。大麦地里带菀豆,俗称菀豆饺子。野草不管菀豆大麦,连秧带夹往口中塞,比玉米轴子好吃的多了去了,特香,又脆又甜。边吃边往怀里揣,凫水回来,父亲如获致宝,一家人围着大麦菀豆连夹带秧一齐吞咽。吃了个净光。隔一两晚偷一次,一家人才渡过难关,躲过黑白无常的勾魂索。
中国社会主义路线,从互助组到初级社,初级社转入高级社,进入人民公社。56年人民公社,向共产主义夸步,公社社员吃食堂。58年超英赶美大跃进,夏秋大旱,粮食绝收,天旱地荒。59年一春闹粮荒,青黄不接,人民食堂无粮下锅,名存实亡,自然散伙。
慢长的中国社会主义道路发展里程,一波三折,举步维艰。饱经战乱洗劫后的新中国,面对美西方列强的经济封锁,国内自然灾害连绵不断。还要迎战美苏两霸的欺凌挑衅,毅然的站立起来,是多么艰难啊。
60年分自留地,农民有了生活保障。62年大放自留地,李塘一分为二,前李塘,后李塘。演变成前庄、后庄。
菜园子、三月红从集体下工回来,三月红做饭,忙家务。菜园子忙那一亩三分自留地。草花姐弟俩出入于在九龙口剜菜、拾柴,拾粪,生活初步自足。野草波皮胆大,经常下九龙池逮鱼摸虾,家里魚虾不断。溪水沟,稻田出水口,流水坑,都成了野草抓鱼的好地方。
由于别人提到九龙口就胆悚,禁足。因此,九龙口方圆高地洼田,野兔、野鸡,狐獾鸟兽特别多。空中苍鹰盘旋,水中鱼游浅底。草花、野草姐弟俩,进出九龙口捡些鹰叼鸡兔、鸟兽残体不算希奇。一家人一年难得几回荤腥,捡来的野生动物残体,是野草一家人改善生活的主要肉食来源。别的人家家底厚,生活富裕,孩子自然金贵,谁也不愿到九龙口这鬼哭狼嚎地方。菜园子白手起家,还要打扶养费。家贫子不贵,也顾不了那么多。野草也就成了九龙口独一无二的野孩子,造就了野草独立性格和在逆境中的生存本领。
第六集
九龙口野孩炼性飞来祸
李占全信邪铡刀杀七子
自从分了自留地,菜园子三月红更没有一点时间休息。上工挣工分,下工忙自留地。草花学做家务,割草、剜菜喂鸡鸭。野草拾粪、捡柴。一家四口各尽所能,各有所忙。野草自学会游泳,每年季春、三夏、孟秋,半年时间,九龙口成了他的天堂。
一天,他和几个孩子一起到九龙池玩水,结果给自已惹上麻烦,几个玩伴父母一起向菜园子三月红告状:“你家野草领俺孩子九龙口玩水,出了问题你得负责。”菜园子夫妻陪了笑脸陪不是,回来告诉野草,再不准带别的孩子到九龙口。从此,野草只好撇开所有玩伴,独自一人玩耍于九龙口。过路的人们经常见到九龙池里,一个光溜溜的黑孩子,嬉戏玩耍,投以惊奇目光感叹,真是个野孩子。
这天,野草独自一人在九龙池抓鱼,忽听有人叫:“野草,野草,你教我凫水,我也想抓鱼玩。”野草台头看见李富贵正向他走来。
李富贵是后门邻居,老支书李占全的儿子。其实李占全只是干了几个月副支书,就被公社给处理了。村里人都叫他老支书,多是挖苦褒贬之意。李占全却乐意这种称呼,在他人生字典里,干一天支书,也是能耐,也算为革命作贡献了。别人想干,干得了吗?人们也就由挖苦到顺口,习以为常。
李富贵大野草三岁,人高马大,胖地像头猪,一步三哼哼。他家遗传快死病,前面三个哥哥都是死于这种怪病。吃饱喝足,一觉睡到阴曹地府。这没有一点症照,不声不响的一觉睡死了,村里老辈人称这种怪病叫“赖娘死”。李占全两口子对这四存其一的儿子过分溺爱。家里富的流油,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生活,养成专横跋扈的霸道脾气,村里孩子都不愿和他玩。野草和李富贵虽住前后门,经常造脸皮,却从来不敢和他玩。
李富贵见野草不理他,死缠烂打,硬要野草教他游泳。野草见他下水,自已游到远处。李富贵依仗人高马大欺负野草弱小,骂骂咧咧下水去抓野草。却自已头重脚轻腿打漂,扑倒水里。背朝天,面朝地,趴水面晃晃悠悠像个棉花包。野草自己经历过,知道要出事,急忙游来拉他,怎耐他太重,拉不动扶不起,就翻转他身子,抓着头毛拖到池边。这时,他要是自已站起来,吗事没有。不知他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是另有哪里不适,像死猪一样,直挺挺的躺水面哼哼。野草试着想拉他起来,无能为力,只好跑回村叫他父母。
李占全一听李富贵溺水,如雷轰顶,飞奔九龙口水池,拉起李富贵。富贵妈随后赶到,儿呀乖呀心肝宝贝呀哭骂一通。李占全见儿子两眼发直,不言不语,好像魂魄出窍,半死不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转身把恼火泼在野草头上,乒乓几巴掌骂道:“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你为什么拉俺富贵下水?”打完还不解恨,拧住野草耳朵,拉去找菜园子告状。
菜园子向李占全夫妻两哥长嫂短陪了一大堆好话,不顶用。李占全两口子仍然不依不饶,歪搅胡缠。直闹到菜园子恼火,狠狠打了野草一顿,并強行让野草跪下,向李占全两口子磕头才罢休。野草心里委屈,泪流满面。有苦不能诉,有冤无处伸。苍天啊!这真是:
好心遭恶报,黑白有颠倒。天压乌云低,
有苦问哪个。
下告五阎王,上告如来佛。冤泪混纯雨,
怒海卷波涛。
不平怨山海,惊雷无从削。世间本无理,全凭人操作。
野草心里恨呀,恨透了李占全一家人,又恨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软弱无能。他李富贵是孩子,我就不是孩子?咋就不一样了?他是爹生娘养,我是要的捡的?舅舅妗妗都叫我野孩子,我真是父母捡来的野孩子?野草越想越委屈,心里更难过,泪水像断了线的念珠,纷纷飞落。
李占全本该谢谢野草才对,反而恩将仇报。却没想到李富贵和前面三个哥哥一样,夜晚吃好喝好,一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就在李富贵睡死的同一天夜里,李占全夫妻失子痛哭流涕之时,菜园子第二子哇哇落地。前后门,李占全夫妻听的真切,更加深了妒忌心理。他死了儿子,却把怨气泼向菜园子夫妻。蹬门找事,早不生晚不生,俺哭儿子你贺喜…。是野草引诱俺富贵下九龙池摸鱼,才溺水吓破了胆丧命,你得陪俺儿子。定要野草给他做义子,压子避凶。还要菜园子厚葬李富贵,并听阴阳先生之言,以子代子,移祸于人,不然不罢休。实际用意是要把连死儿子的凶熬转移给菜园子,以野草替命。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实在太精妙了,只等苍天回应。
李占全1.84个头,长脸鹰勾鼻,殴抠眼,东洋中分头。又脸偏下,长一个樱桃肉瘤,肉瘤子上三根又粗又长的黄毛。一说话,毛瘤子乱颤。野草看见就想吐,有可能是天生相克。
李占全虽然人高马大,婆娘却是个矮矬子,黑胖雍肿,走路像不倒瓮。说话侉声侉气,噼噼啦啦,不分黑白是非,一看就知道是块滾刀肉。在她的词典里,没有公理人情,人道曲直。人送外号,二侉子烧倭瓜。烧倭瓜自嫁李占全,肚皮一刻也没闲着。连生了十个儿子,两个双胞胎女儿。孪生五子六子刚满月,一夜双亡。连死六子后,李占全请阴阳先生破解,请道士做法禳星。所有先生道士言破,第一,是以子代子,移祸于人。就是让野草给他做儿,代替第七个儿子死。第二,就是第七子必须七日午时,铡刀下血测七步,这叫三七破五毒,方能保住再生子女。
李占全病人头上乱投医,双管齐下。即強迫菜园子以野草替代他第七子,赴死免灾。野草给他当子后,以然活蹦乱跳,他夫妻二人就千方百计陷害野草。李占全要拿野草活祭,菜园子、三月红不干了,要回了儿子。
李占全第七子出生七日午时,按道士所言,门外设立香火法案,摆放铡刀。正当午时,由道士踏斗步罡,灯烛香火,香蜡纸炮,祭罢天地。李占全手把笫七子,按铡刀下,一刀两段,血溅一身红。在场的人们大惊失色,无不骇然!
李占全第八子长到十二岁,以然吃饱喝足,一觉见阎王去了。是他众子女中寿命最长的一个。其余都是满月或周岁,十岁以下而死,无一幸免。李占全夫妻,共生十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都死于赖娘死这种怪病,至老无祠。
李占全夫妻丧子悲痛,言行过于激愤。菜园子生性懦弱,以仁慈待之,东拚西凑,掩埋了李富贵。还让野草过继给李占全当义子,以义子替命,转移他家凶熬。
这种没有底线的忍让,正是菜园子一生短处。助长了社会上的歪风邪气,更助长了李占全烧倭瓜的邪恶气炎。李占全烧倭瓜得了便宜还卖乖,非但不承情,反而变本加利,隔三差五蹬门找事,骂大街,闹地菜园子一家鸡犬不宁。
菜园子老债接新债,加上得子,生活负担重,弄地心烦意乱,骂野草招惹是非,惹祸根苗。烧倭瓜一找事,野草不挨一顿毒打不罢休,目的是借菜园子手,弄死野草,才能达道替子避熬之目的。烧倭瓜胡闹,菜园子就拿野草乒乓一顿胖揍泄愤。后来,菜园子打野草形成一种平息怨气的心理阴影。无论谁的孩子哭了,只要野草在场,没分教,先打一顿再说事,没有对错。这其中也有菜园子三月红生活在娘家门口的潜在因素。三月红宅心仁厚,怕得罪娘家人,给娘家丢脸。凡事一味谦让,隐忍,小心翼翼。总以自已吃亏方能释怀,总想给娘家人留个好名声。再者,是菜园子自卑蹲过班房,见人矮三分,凡事三分短。这样低三下四的忍让,总被别人欺负。压抑的憋屈,时不时发作在野草身上。
一个几岁的孩子,经常莫名奇妙的被毒打,给幼小的心灵刻上深深烙印。造成的心理伤害,难以形容,无法想象的承受,更难以弥补。这种心理与生理上的外界高压,別人是不可想象,体会不了,更承受不了,除非是野孩子。
野草与同岁孩子相比,个矮黑瘦,差一大截。因此,总被欺负,含泪伤情。父母不护,还骂他不是男子汉,窝囊,要他自强,骨气。别的孩子吃亏哭闹告状,父母骂他惹祸根,轻则耳光,重则棍棒。致使野草左右无缘,孤独单调,不合群。养成了孤僻、少言寡语、郁郁寡欢。见别的孩子打闹,躲远远的,怕给自已惹是非,招致棍棒。长长独自独处,自玩自娱,默默无言。不惹父母生气,免了皮肉之苦。天生活波好动的野草,成了孤雁出群,抑郁木然站墙根,蹲角落。这就是九龙口,九龙池水里,有一光溜溜黑孩子,独自逮鱼捉虾,像野孩子一样,玩耍于九龙池的真相。
自从李富贵一声不响的死了,又让野草顶替代熬做义子,村里人们便猜忌云云。有人认为是报应,感到恐惧,不可思义。有人认为惊忧了龙神,龙神发怒,收了富贵的魂魄。那么,野草咋没事?那是因为他生在九龙口,长在九龙囗,天生野孩,野孩子命硬,邪性。总之,说什么的都有,野草在一大部分人眼里成了不祥孩。大人们告诉自已孩子,野草天生邪性,克死人,不要和他玩。更不让自已的孩子去九龙口。对野草由忌惮而冷嘲热讽,嫉妒而生憎。
野草真的成了野孩、冷孩、孤孩、恐孩,总之,是不祥的化身。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只有委屈和孤独,空守寂寞。野草啊,野草,你真的成了一棵惹人烦,而无人问津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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