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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生豫南

桔生豫南

作者: 时雨普降 | 来源:发表于2022-09-23 02:26 被阅读0次

    午后,我在阳台竹躺椅上栽嘴儿,阳光无偏袒的和煦,一幅祥和的画图。梦里,嗅到一股幽幽的桔子香,醒脑益脾的甘洌,细细缕缕地上行,瞬达全身的舒爽。我贪婪地歙张鼻翼,似乎嗅到了家乡的味道。

    01

    记忆中豫南老家种植水果并不多,果树多是是枣、梨、苹果、核桃等。桔子,好像长大后才有得吃。清晰的,唯有秀姨家的羊奶桔。

    犹记冬天来临,雪花已经在飘了,漫天飞舞如春天的杨柳絮般潇潇洒洒,屋顶灰黑的柴瓦已经看不到,如盖着一顶白色硕大的被子。

    院子东屋是茅草搭的牛舍,门缝和窗子涌出青白色的浓烟。牛舍地下有干草的碎末燃成的红红一堆,怄着。低矮的房子内每个角落都充盈了温暖,牛铃叮当响处,才知道大牲口的所在。烟暖房,是牛把式喜欢的味道。身穿老棉袄的爷爷,干瘪的嘴里叼着旱烟袋,黑色的烟荷包在裹进来的风里一颤一颤。

    屋檐下的流凌有尺把长。门口大楝树干的背阳光面也是一层明晃晃的冰,如糖葫芦覆的一层薄薄的冰糖,晶亮通透。树梢上只剩下一些干瘪的楝籽,孤零零地挂在枝头,不急不躁,等着饥饿的鸟,匆匆飞来觅食。没有一片叶子,冷风中只有褐色的树杈,“呜呜”地震颤。

    堂屋条几下是两盆羊奶桔,枝丫用红绳子束了,如一个绿色的火炬。不是春夏的嫩绿,是有着绿意的苍翠。于是就罩了化肥塑料袋子,如一个蒙面的侠客。盆里的土半干,即使结冰的冷,也冻不了桔子的根,他们只是植在口径一尺的泥盆里。在豫南那少有绿意的冬天,那两棵小桔子树静静地等到春暖花开,再被请出去肆意张扬的生长。

    我却在冬天盼来了小羊奶桔子,黄黄的一捧,如秋天耕地时荒野里捡回的那些马泡儿。顶部有蒂的痕迹,桔皮有一个个如针的小青点,是汗毛孔吧。一口下去,酸酸甜甜。嘴里满是笑意,最后从嘴里到了脸上。

    忍不住,又塞进一颗到嘴里。一般要连吃三粒。实在忍不住,一两个小时后再匆忙偷吃两粒。桔子就是寒冷冬季里最好吃的东西,超过夏天的井水里冰过的西瓜,或秋天红了脸颊的红富士脆苹果。

    02

    我想,外婆也能在冬天吃到金黄的羊奶桔。过年要去外婆家走亲戚,我是知道的。妈妈几天前去了高庙街的供销社,回来时就多了一袋桔饼,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子,大抵是有桔子树图片的。

    我却只记得,里面疙疙瘩瘩。通常是放在床前的财柜子第二层里面,隔着叠好的衣服,在黑暗中伸手摸进去,角儿起就是那袋桔饼。摸摸,仿佛又回味到桔子的味道。

    吃斋念佛的外婆是苦斋,鸡蛋和肉都不吃,葱姜蒜也在斋戒之列。去外婆家走亲戚要带许多礼物,礼条(也可能叫肋条,猪的一整根肋骨及附着的肉,约重三斤)照例归两个舅舅。桔饼是外婆的。

    人少的时候,外婆就从口袋掏出一个物件,那枯瘦的手就捂到我嘴上,张开嘴,一个甜甜的桔饼滑入口里,细细地咀嚼,直到碎得不能再碎。

    “吃了,再出去玩,别让你表姐们看见。”那咋行,表姐都不知道我有真好吃的东西。挣脱拉着我的手去找表姐,脸颊里鼓一个疙瘩。

    “你吃的啥?”

    “我啥也没吃。”

    “偷吃俺奶的桔饼了?”

    “没得,不信,去问婆。”于是三个人嘴里都有了一粒桔饼,不算我先吃的一粒。

    03

    二十多年前曾去长三角谋生,桔子很常见,桔子树也不再稀奇。价格不贵的水果,一年四季常绿的果树。长兴岛尤其多,8月份,开车下到长兴岛,路两边都有卖桔子的,路两边就是桔林,绿绿的一片,看不到头。气候适宜,冬天不冷,是桔子的故乡。

    秋天一个有薄雾的早上,雾像一层面纱笼罩了一切,所有的清晰都隐约不见。拐角的路边有一个人在自行车旁立着,有几株桔苗儿陪着他。回来时,停车仔细看看。桔苗,瘦瘦的矮矮的,有一棵苗上孤零零挂着一粒桔子,上海本地那种,有拳头大小,皮色微黄。绿叶中这一颗亮眼的果子让我顷刻拿定了主意。根部带着泥土,塑料布包着。

    “好养的!有土就长。”

    购两棵,回厂装陶盆里。放二楼玻璃门两边。喝过的茶叶渣渣保湿,喝鸡蛋茶余下的蛋壳碎补钙,室外面的干鲜花瓣化作春泥,牛奶盒里的残存高蛋白,狗屎粑粑当氮肥。一切能想到的肥料都不遗余力弄来。唯有阳光不能直晒。它们随意生长,静静矗立如穿绿衣的两个未成年侍女。不悲不喜地看着来往的人,亲春花雪月,夏风秋雨。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了,把其中蓬勃的一棵换到原来装减速机的空木箱里,再配土,搬到窗前,春天里的钢筋混凝土缝隙里增加了许多热闹,用了喷壶,隔几天加点雨露,模拟一下室外的环境。阳光正好,只有半天普照。

    小区里果树很多,有枣,有石榴,有柿子,有柚子,当然,桔最多。一年四季的绿中,桔最不显眼,满目的绿中,桔只是一点点的平常。

    04

    突然,一天早上步行时嗅到有浓浓的香味,如桂花一样馥郁。浓得像一锅飘不散的高汤。也不是盛放的季节,这是怎么回事?鼻子一嗅一嗅地循气味而去,是一些如米粒的白花儿,五瓣,白的如玉,小的如细小眉目。就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美女。绿中点缀着一树小白点,桔花的香就笼罩着了树,流淌在小马路上,纵横在四面是水的乡下小区里。

    时光如常缓缓流淌,如年青时,如壮年时,如早几天。这每年的香味对当地人似有似无,我却嗅得仔细,沉醉不知归路。也许当地人也是醉的,白色桔花的芳香,如醉了黄酒般醺醺然。也许是吃了桔花的“老酒”。自醉!

    疫情封城的时候,桔树正开了零星的白珍珠,迷人的一抹香。一切静止下来,正好每天仔细阅读此桔。有黄的蕊,如细细的触手,围成一个圈,当花瓣凋谢,中间就突出一个小球,如豆。

    静止还在继续,桔的雏形初现,如枣子,共九个。静止结束了,有六个不大不小的桔。我看着他们在阳光下,在犯困的下午,在闷热的晚上,在不眠的夜里。恍惚中又想起家乡。想念起秀姨,想念白发小脚的外婆。

    另一盆桔也被移到窗前,阳光雨露里长高一点点,新的叶子如清明的新茶。

    中秋时节,桔子大量成熟,天气刚刚好。煮一壶菊普,配上老家豫南风味的芝麻干饼,嚼几瓣桔子,一起聊聊桔和桔子的故事。

    身边,有人生第一次种的六个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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