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

1

天色已晚，该找个住宿的地方了，众人心里都是这个念头。

林悦对大家喊：“前面十里路，是我远房亲戚家，大家快点走，今晚有好酒好肉，热水泡脚，暖和被窝。”

队伍里的人发出了一阵哄笑，一扫一天旅途的劳累，气氛马上活跃起来了。

到了，到了。林悦在心里念叨着。熟悉的桥，河里经常钓鱼挑水洗衣服的地方，再走到黑瓦白墙那个巷子进去，朝里有一户人家，这就是亲戚家了。

到亲戚家门口一看，居然是一片荒凉，房屋破败不堪，院子里全是蓬蒿。

老三看着这景象问林悦：“你那亲戚呢？怕是早搬走了？”

林悦讪讪一笑，摸摸后脑勺。“十几年前我来的时候，亲戚家的日子还是很好的。先进去看看再说。”

林悦先进去了，蓬蒿没膝，门口坐个老头，极瘦小。刚才是蓬蒿太高，挡住了。问了老头几句话，老头只会噢噢嗯嗯回应。

林悦仔细辨认，这正是林悦要叫叔的人。

算了，先收拾吧。几个人把房间打扫了一番，烧点热水，拿出干粮，先填饱肚子再说。

老头凑了过来，他们也给老头舀了一碗饭。

众人都在歇息，林悦叫上老三，一起去村子里转转。这一转才知道老头一家人都得了瘟疫，就剩下老头一个人了，受不了打击，疯疯傻傻了。

林悦叹了口气，这世道，好人没好报。十几年前，这叔叔上山能背一大捆柴呢，婶婶把家收拾的熨熨贴贴的。现在都不忍再看。

老三安慰他，算了，咱一路走过来，见得遭殃事还少吗？

两人一路叹息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众人洗漱完毕，正要离开，老头从院子外抱了不少麦秆，胡乱抛洒在房子里，众人不知道老头这是要干嘛，有人开玩笑说：“老头这是要睡在这上面？”

没想到老头一把火点了房子，众人 又急忙去救火，村里人也赶来了，一番忙碌过后，火总算灭了，个个灰头土脸。村里人都说，“老头疯了，这次防住了，可他以后再烧怎么办。”

林悦对村里人说：“要不我把我叔叔带走吧，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跟着我好歹有个照应。”

村里人没说话，也没人反对。

2

走到一个镇上了，好大的一个镇，纵横九条街道，货摊很多，人很挤。林悦紧紧拉着老头的手，怕挤丢了。空气里有人的汗臭、食物的味道、人叫喊声、钞票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里、和着大太阳的热气混在一起。

迎面走来一个姑娘，瘦瘦小小的，脸却很圆润，长的极美，穿了条白裙子。

更要命的是这姑娘从第一眼看到林悦就一直盯着他看。

林悦也看着这姑娘。

姑娘说了句“快跟我来”，就转身走了。

林悦把老头交给老三，叮嘱了几句也跟着去了。

姑娘一直到了湖边才停下来，这镇上居然有个湖。林悦还没开口，姑娘就问：“你娶妻了吗？”林悦还没说话。姑娘又接着说说：“没娶妻最好，我就是专门等你的。娶了也无妨，我和你说几句话就行。你一个人在外地，你家中的那位没有千里眼顺风耳。”

林悦问：“你等我？”

“镇北桥头算命的瞎子给我说的，今天镇上有个人是你的如意郎君，你这个时辰去镇上找吧，他左手拉着一个老头，不是你还会有旁人？”

“不好意思，我娶妻了。”

“那行，我就和你说几句话。”也不管林悦想不想听，姑娘就说了下去。“我姓杨，从小就在这镇上长大，算命的瞎子是我朋友，他算命很灵，可他有个规矩，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在他那里算一次命，我缠了他好几年，他今天总算给我算了一下，就是你了。可惜你娶妻了，我只能再去找他了。我今年二十七岁了，见过不少男子，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算了算了，再见了。”姑娘向林悦招招手，走了。

“再见。”

林悦返回找到老三他们，继续上路。

3

旷野里幸好有这么一处避雨的地方。林悦他们紧紧缩在山洞里，外面正是大雨。山洞很小，洞口的老三衣服都湿了。

林悦朝里面喊：“再朝后挤一挤，暖和。老三，朝里面点。”

后面的人马上叫起来：“挤不下了，我快上墙了。”

老三看看林悦，朝里面挪了点。

雨下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停。

老三站起来，在林悦脸上给了一拳。林悦被打翻在地，叫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老三不说话，眼睛通红，抓住林悦的领子，又是一拳。周围的人帮着林悦扭着老三的胳膊，老三腿乱踢，牙乱咬，像疯了的野兽，嘴里还“喝喝”地叫着。

“老三！清醒点！我是林悦！”

老三挣扎了一阵，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老头看了看老三，说了句：“他疯了，他和我一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