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要浇一遍我的小园子。
我总是欣赏爱人的智慧,尽管家人总笑他笨拙。看我用大饮料瓶一趟一趟地提水,他就在自来水管上接了一个软管,直接从窗户扯到阳台。因为水流有点急,总是把小菜浇得东倒西歪,他把一个饮料瓶底扎上孔,把水管插进瓶里,这样就变成了一个花洒。
我每天浇地的时候,就觉得心情跟欢蹦乱跳的水珠一样,我每每在心里暗暗地赞扬他,别人觉得简陋,可我觉得真是特别方便,心情总是伴随那水花欢喜着。
于是,就常常想起小时候浇园子的情景来。
小时候这个季节,正是满园子小苗摇摇摆摆,十分金贵的时候。青黄不接的时候,看着黄瓜柿子苗,心里就想着吃到嘴里的兴奋劲。但是没有雨的日子,各种小菜和小苗一天都挺不了干旱,每天傍晚,浇园子便是家里最主要的活了。
我们老家都是压水井,但是母亲那时总说,井水太凉,如果不晾一下不能浇地,小苗受不了。其实那时没有水泵,其实也不常有电。
哥用担子挑水的样子我是记得的,他走起来都不用手把着水桶,只是用一只手扶着扁担绳,而且水也不洒。我七八岁的时候,哥的身材自是无比高大,他从大门一步一步走来,担子颤颤巍巍,脚步带着节奏,腰杆挺拔,胳膊竟然优美地甩起来。然后隔着院墙,单手提起一桶水放进墙里,我和六姐就用小盆,一棵一棵地浇。
哥喜欢唱歌,嗓子又出奇的好。他看着我们,这一段闲暇他就会亮开嗓子唱起来,整个院子都是哥的歌声,有时还有我的。
赶上栽苗的时候,用水更多,但挑水的节奏慢下来。父亲在家时,他总是打垄刨坑的人,我学着母亲的样子蹲着,把苗郑重其事地栽好。栽苗也有讲究,先在坑里浇上水,栽上苗后在上面培上干土包住水分,据说这样可以保障苗存活率。缓苗这两天特别关键,最主要就是不能缺水,所以,移栽苗的时候,大多要在阴雨天。
浇园子也是有很多注意事项的,小苗根部,要有一个存水的坑,这样免得水淌到垄沟里不起作用。每家的园子都侍弄得非常精心,而且物尽其用。因为这是一年的蔬菜,全家人自会齐心协力,几乎地的格局和品种做到了极致。侍弄好的,一年都会应有尽有,侍弄不好,连葱叶都没得吃。
母亲们都是有智慧的。她们知道怎样阶段性种植蔬菜,我的记忆中,刚一开春,母亲就在园子里扣上小塑料棚,不几天里面的各种小菜相继出土。毛葱和蒜栽得早,长大后还没有起出来时,辣椒茄子苗就栽在毛葱和蒜垄上,这样不会耽误辣椒茄子成熟。黄瓜豆角什么时候抽蔓,什么时候架架,一年要种早晚两茬。向日葵最不占地方,围着墙边默默无闻,却是开花时最漂亮的风景。早土豆起了,头伏种萝卜,二伏种白菜。小葱地往往种在不显眼的地方。
园子里应有尽有后,水就成了不可少的保障。园子旱了后,什么蔬菜都不会好。尤其是黄瓜,记得黄瓜架架后,用盆浇地那是小儿科了,要成桶成桶往垄沟里灌水,就觉得水倒得没完没了。这时候,哥一个人就会忙到天黑。我和三哥就会抬一个水桶,三哥大我一岁,他会把桶往他那边放,这样我抬着就会轻松许多。
天旱的时候,记忆里的夏天,就是不停地浇园子。门前那个大泡子的水位下降得可怜。盼着盼着,忽然盼来一场透雨。于是就站在窗前看着园子里,所有的绿叶子都抖擞着,黄瓜柿子像突然冒出来一样,挂在秧子上晶莹闪亮。心情随着那雨声爽快着,哥的歌声也会更加有趣了。
我一直相信母亲的话,井水太凉不能直接浇地。可是,后来回老家,门前的泡子早已经变成了稻田。早晨,井上安着的水泵“嗡嗡”地响着,那水就那样直接抽出去浇在园子里。现在别说没地方挑水,就是有,也没人挑水浇地了。
哥哥们都搬到城里,现在老家的房子也空着,园子里只种苞米,不再种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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