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光
前段时间看到一篇以快乐和悲伤为主题的征文,心念一动,也有一些关于“悲伤”的想法……
快乐与悲伤是人生中会频繁体验的两种情绪。
获得时快乐,丧失时悲伤;达成目标时快乐,不答预期时悲伤;遇到欢喜的人时快乐,被喜欢的人忽视时悲伤;想到美好的事情时快乐,想起难过的往事时悲伤……
相较于快乐,关于悲伤的体验要有层次感一些。有时候,悲伤如清风拂面,一刹那的难过后很快归于平静。有时候悲伤如大雨滂沱,沉浸其中逃之不得,直到雨过天晴才慢慢回归宁静。有时候悲伤如剜肉剔骨,鲜血淋漓,痛不欲生,需要数月甚至数年伤口才能愈合,天晴下雨时还会隐隐作痛。
少年不知愁滋味,年少时的悲伤大多是一阵风。小时候的我是一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快乐和悲伤都写在脸上,就像山里的气候,忽晴忽雨,晴雨交加。常常还来不及把悲伤的眼泪擦干,就被快乐的笑容占满。每当这时,小伙伴们总是扮起鬼脸,唱着童谣取笑我:“一哭一笑,黄狗飙尿,飙在嘴里,有点味道……”于是,悲喜交织的小脸上又多了一味羞愤难当。然而,用不了多久,这些情绪都会统统消融在嬉戏打闹声中。
即便被取笑时难堪,童年的我依然没办法把自己的悲喜隐藏起来。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情,想哭的时候还是会哭,想笑的时候还是会笑。哭与笑,悲与喜似乎都超然于小小的我,如一条肆意奔腾的河流从我的身体里流过。
大约是从初中开始,我的悲伤变成了一场雨。有些烦恼和难过的事情就像天边飘来的一朵乌云,一朵盘旋在头顶的乌云。那时候虽然也爱哭,却不好意思在人前哭了,总要费尽心思寻一个无人之处,小心翼翼地哭一场。
最畅快的一次宣泄,是和三位要好的同学一起,躲藏在夏天午后突入其来的一场瓢泼大雨中,隐匿在风声、雨声和三个少女肆无忌惮地欢笑声里,用雨水掩盖泪水,用大雨掩盖心雨。我们笑着哭,哭着笑,彷佛积累千百年的悲伤决了堤。
如今回想起来,童年时代也好,少女时代也罢,那时候的悲伤大多都是一种弥散飘渺的情绪。没有特别现实的,具体的,持久的,内在的痛苦事件。所谓悲伤,只因天边刮来的一阵风,引来一场雨。
我人生中第一次切肤之痛的悲伤,是高二那年奶奶离世。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的第一场生离死别,也是我第一次用剜心之痛来理解死亡的意义,原来有一种失去如此彻底。
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常常会很认真的问我:“丫丫,你说奶奶是不是要死了呀?”彼时的我并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我知道,死亡是大人们都很避讳的话题。不消动脑筋,我就知道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不会死的,奶奶还要活很长时间呢!”听完我的回答,开怀的笑容以眼、鼻、口为中轴线,顺着奶奶脸上的褶子一层层荡漾开。这样的剧情,在我十岁之前,一遍遍在我们俩奶孙之间上演。
十岁以后的大孩子,已经不具备“预言生死”的能力。奶奶把她关心这个问题赋予了更小的弟弟妹妹,只有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在我面前感慨:“这副破身子,怕是要死了吧?”说这话的时候,奶奶会看着我,似乎需要我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不像小时候的乖觉,长大一些后的我每次听奶奶提起死亡问题,就会莫名地烦躁。有时候我会用沉默来对抗,奶奶见我不回应,会默默转移话题。有时候我会烦躁地说:“什么死不死的,总讲这种话干嘛!”见我怪声怪气,奶奶总是讪讪地笑笑,转身去给我拿吃的。
在奶奶的七个子孙中,我算是最会心疼她,也最会关心她的小棉袄,但我对她的爱却如此肤浅,就像一阵风。
奶奶去世时,我没有在家,爸妈也没有因此惊动正在会考的我。等我回到家时,奶奶已经下葬了。就这样,我在毫无心理准备,没有仪式仪感的过渡下,失去了我的奶奶。
一开始我并没有感受到痛,后来我感觉我的心有一点点痛,再后来我感觉是心,是血管也可能是皮肤和细胞剧烈的疼。我看不到伤口,伤口却无处不在。我看不到鲜血,心底却血流不止……直到今时今日,伤口依然会隐隐作痛。
有一些悲伤,如剜肉剔骨,我们每一个人终将带伤前行,那是我们学习爱,体会爱与被爱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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