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神祗
在外人看来,瞎当周选择死亡的地点令人费解。可白果知道,她曾经守护的地方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离白果北面不远,有一户人家,养了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大女儿小芬长得水灵,与同村的树欢谈对象,两情相悦的一对人,找到瞎子,让算姻缘。
瞎子让小芬扔了三把铜钱,半晌没做声。树欢也要扔,瞎子扯住树欢的手,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哆嗦着手指着门口:“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门外的刺槐被风吹得胡乱摇摆,却悄无声息,似是知了那场即将到来的血雨。树欢跳了起来,或是被刺槐扎疼那般,红着眼吼着:“你也欺负我,凭什么,死瞎子!”
树欢终是被小芬拉走了。这个饱受白眼的青年坐在白果下,压在心里的巨石“轰”地一声坠落十八地狱,面目全非的鬼魅魍魉瞬间附了体,白白净净的脸上浮现一丝酡红,还挂着诡异的笑。
成分不好?成分算什么!他不想被洪流裹挟,可他又无能为力,唯一能管的就是自己。
小芬与邻村供销社的后生见了面,后生三番两头往家里跑,从来不空手。
树欢默默地坐着,看着,笑着,表情有些渗人。小芬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匆匆走过,很快就消失在破烂的木门处。
四起的嘲讽席卷而来,树欢听着仍默不作声,脖颈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恨意。他想化做一只狼狗,可以毫无顾忌冲上去撕咬。他想化作高高在上的村书记,可以毫不费力地大声制止。他想化作鬼,可以为所欲为,不放过任何一个给自己捅刀子的愚人。
仿佛,除此之外,别无它途。树欢约了小芬,在当初的媒人家见面,媒人家住在白果南边。恰逢村里放电影,媒人一家给她们腾了地方。树欢站在院门处,屋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变了形的身影定格在门的相框里。转身,他插了门。
他眼里燃着希望的光,拖着厚重的身体走向小芬,听她的宣判。小芬很干脆,流着泪做了选择。眼里的火光熄灭了,冒出浓浓的黑烟。伴随着一声“轰”的巨响,黑烟滚滚,填满了狭小的房间。
几分钟,也许是一辈子的时间,人潮发疯般地涌了进来。树欢躺在血泊里有节奏地抽搐着,像往常那样给小芬的样板戏打拍子,恐怖的是他的头残缺了一半,却还有出的气。
小芬已经没了气息,两刀致命,血汩汩地流着,透过裸露的地面去找寻白果发达的根系。小芬的大妹小芳经过躺在地上的树欢,用脚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不知为何,他还哼哼两声。出气的人出着气,活着的人只能拿死人出气,也是个讽刺的笑话。
公安来了,席子一卷,案件就了了,情杀,没有争议。乌央乌央的人七嘴八舌地唧唧着:“把他俩埋一块吧,早知道这样,就别搅散了,怎么地还有命在呀!”
人的嘴就是这样的长的,正反都凭这两片。人就是这样的,熊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小芬爹嗷嗷地进来,河东狮吼的音频号道:“树欢,你这个畜生啊!活着你捞不着,死了更别想,你想死快死,拉着我家芬子,我扇死你!”等他发现一半脸都没了,他还是没下得了手,和他二女儿一样,给了三脚。
白果想:“这芬子到底是谁害死的?”她感受到热腾腾的血,和冷冰冰的灵魂。树欢漏风的嘴哈哈笑着,随即去了更可怕的地方。小芬茫然地徘徊着,看着她爹抱着自己,自己跟爹说话他也听不见。白果不忍,引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城墙。
瞎当周摇着头:“我让你走,不是往那走啊!”
白果悠悠地说:“这是树欢的选择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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