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火车

站火车，你没有看错，就是站火车，而不是坐火车。以前的时代，没有高铁，没有12306，没有预售票，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有排大队，只有绿皮车，只有站票。确定行程以后，心急火燎地跑到售票处，人声鼎沸，看着眼前七扭八拐的几条长龙，不知道跟着哪一拨儿才能更快一些到窗口。选择了位置，也是不断左顾右盼，看哪个队伍更短。有的时候眼看要排到售票员那了，忽听前方一片喧哗，挤过去一看，窗口被一个小牌子挡住，上书“暂停售票”。好容易熬到你了，里面总是硬梆梆地甩过低低的几个字儿“去哪？”“自己看”，“没票”，“没座儿”!你诚惶诚恐，千恩万谢地付钱拿票。买到票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进站，候车也是漫长的煎熬，你得跟扛着行李卷，挑着扁担，抱着一个拉着俩孩子的旅客一起挤来挤去。无数次晚点之后，检票口终于打开了，候车室里哗的站起一片人，大呼小叫涌向进站口。你左手拎着包，右手护着口袋，用牙齿咬住车票，被人群裹挟着过了站。

站火车

火车终于停了，人群呼啦一声拥挤到车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列车员又推又搡，总算下来站到一边，给下车的人挤出一条小路。总算轮到你上车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手脚不沾地随着人流爬上了车，可是你进不到车厢里，门口，走道儿，厕所，洗手台儿，哪都是人，有的人席地而坐，有的人蹲着，有的人在行李架上躺着，有的人在椅背上趴着，当然，更多的人只能呆呆地站着。带轮不带轮的旅行箱，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或方或圆的铺盖卷儿，白惨惨的装过油漆涂料的圆桶，横七竖八地塞满了车厢的各个空间，而且上面都坐满了人。座位上照例坐满了人，短座儿挤三四个人，长座儿五六个。人性的弱点之一就是得便宜卖乖，只要自己比别人有一点优势，或者相对舒服一些，便会瞧不起劣势一方。眼下有座儿的几位，大概有点鄙夷不屑地瞧着只能站着的可怜虫们。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有一次碰上成都过来的一个哥们儿，在硬座上囚了两天两夜，实在是坐烦了，于是不断给旁边站票几位让座儿，而自己到处溜达。白昼的车厢里是嘈杂的，各种方言，各种叫卖，各种大呼小叫，空气中充满了烟味儿，汗味儿，臭脚丫子味儿，当然最刺激的还是曾经的国民食品，方便面味儿。车厢里被各种物品和人塞得满满的，走道也蹲满了人，你好容易才找到一处落脚处，脚下都是别人的行李，只能斜斜地站稳一只脚，另一只前脚掌点地，做丁字步状。一只手勉强扶住一小块椅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玩儿。不一会儿脚就麻了，手也酸了，眼睛也花了，于是两只脚换换，两只手换换，顺便闭会眼，或者从人缝里小觑一下车窗外的风景。大多数时候，你是疲惫不堪饥寒交迫情绪低落，不会留意窗外事物的。车厢里再挤，也挡不住列车员卖饭卖饮料的小推车，一趟又一趟过来过去，也有挎着篮子的，一会儿卖撕不破的丝袜，一会儿卖特价的充电宝，一会儿卖撅不断的牙刷。小推车一来，走道儿上蹲着站着的都得赶快挪窝儿，刚消停五分钟，小车又折回来了，接着挪吧。不胜其烦，一想市场经济，铁路捞点钱也挺不容易的，挪就挪吧。

站火车

老式火车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夏天闷热，冬天冰冷，每个人都是痛苦不堪。脸贴着别人的后脑勺，腿后面是别人的胳膊腿儿，转个身就会碰到谁谁的后背，打个喷嚏会溅到八个人的脸上，不敢吃饭喝水，怕挤不到厕所；不能打盹迷糊，怕行李钱包没了。腰酸背疼脚发麻，眼睛泛黄脑子晕，恨不得立马拉开窗户跳下车享受广阔空间，当然，还有呼吸新鲜空气。好容易熬到进站下车，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了。还好的是，没有经历过很多很多的铁路长途，最多一次滴水未进站了九个多小时，已经感觉死去活来了。再想想人家从东北到西南，跨越大半个中国的旅人，一直都在上演现实版的人在囧途，不免暗自庆幸呢。两条铁轨是永不交汇的平行线，每只旅鸟都在走向不可知的漫漫前程。让我们一起去站火车吧，从帝都一直穿越到长安，从现实中默默地缅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