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照片

上个月汉堡有个摄影展，我们到了汉堡，奔的第一个展览就是它。

“堤坝大门”美术馆的展厅宏大，正在展出德国人peter bialobrzeski的【第二故乡】。那是个研究摄影交流艺术的大学老师，我感觉他的作品很浩繁，可惜大部分平庸。好作品相当少。特别是展览的前半部分。让我看得心不在焉，走马观花还嫌马跑得太慢：那是很多70年代的车祸照片，房屋马路的照片。照片的色调是亮晃晃，黑白分明，清清楚楚报道着街道的情况，车辆的损伤状况，活像保险公司找赔偿责任用的记录照片，

不知道那个算什么艺术。

摄影展览我不常看。上次还是在上海看的，是简庆福的摄影作品，觉得那比较有意思，几乎每张都有看头，记载了不少时代的画面，还有很多的诗情画意。简庆福独到的艺术照片这里没有，这里有的是大量前东德的街区照片：白花花的光，清晰的旧式汽车，70年代的人。

到了展馆的中段，忽然有了几幅让我驻足的：

这拍的是上海的拆迁。我拍过这类照片啊，我觉得拍得也很不错，被拆的还是石库门房子呢。不过肯定不是能放这么大还这么清楚的。
这老太太让我想起某哲学老师，天天化妆成这样见学生。笑起来很阴险，严肃起来又活像在演话剧。

这太太的脸像谁的油画肖像吧？印象派时期的谁。老头长得像勃列日涅夫。这张照片让我想起一件往事：那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天的早上，透过咖啡店的窗户玻璃，看见俩老头在咖啡杯前并排朝着窗外呆坐着，各自带着大礼帽，穿黑衣服，神态古怪，凝固不动。活像油画里的马戏团班主，或者放高利贷的犹太人。我们那天交头接耳一番后决定拍下俩老头，但是不敢直接行动，怕惊扰了两位大爷，于是站在侧边假装拍自己掩护着拍。那还是胶卷时代的事情。 又是个印象派，透过雾气还能丝丝缕缕地透露出婉柔的发丝，粉红的围巾还有塑造她优雅的那份困倦。 这张是当海报的。不是准备打架吧？吃东西时凑这么近说话，饭菜准能喷对方一脸。
最出彩的人物都是印度人，好几张都看得我笑。
激情澎湃啊，这表情用到马戏团的飞车表演上都不算过分。

看照片的人很多，老少都有。下图这个年青人，背着这款很古典的相机，很引人注目。我非常想知道他背的是什么相机，就拍了好几张相机的特写。然后跟同行的小桑说这相机如何如何，小桑于是也帮我偷偷拍了好几张，两人放大看了好一阵。后来，我们坐下一起看一幅被放很大的照片，第六感告诉我背后有异，便转头观望，不期然撞见那年轻人正在我们后面，用很优美的姿势蹲着，镜头对着我们俩的背影。

我觉得特好笑，小桑更是笑得脸都羞红了：居然同态复仇，拍我们的背影以报复我们拍他背后的相机。原来我们自以为行事诡秘，其实人家早察觉我们了。

很羡慕人家用很好的相机拍出油画质地的照片。这个境界我永远也达不到的，首先是因为我拍照不讲技术，胶卷机时代就是傻瓜机一族的，人家有好相机跟我炫耀，我都不明白他的照片和我的傻瓜照片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