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天空的面庞模糊不清，
芦芽是红的，
蔓延到校园的钟声之上，
钟声就是红的；
蛙声是绿的，
压过了教室里的读书声，
读书声就是绿的。
上学的日子
就像是缩在一管芦苇里学习。
空间逼仄。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想我的伊人，
一枝芦苇能排成一行四字古诗。
黄河滩芦苇宽阔，厚实，苍凉
人和苇一齐活着，
都不容易。
世界上没有一种植物像芦苇那样，
根茎纵深，横生有节，
趾爪紧紧抓住大地，毫不松手，
像豫北的农民。
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
积芦灰以止洪水”。
芦灰，成了最早的中国水泥。
芦苇在女娲神话里，
肯定是找不到的实物，
包括达摩来河南时
脚踩的那一枝芦苇。
我姥爷在乡下务农，
脚踏实地，
只用含氮磷钾的芦灰上菜地，
不用它补天。
芦苇在西方《圣经》里
是软弱的象征，
帕斯卡尔说“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芦苇”
这一句，
比我们豫北黄河边
一个方圆十里的芦苇荡都要坚韧。
那是一个红月亮茫然飘浮的秋夜，
我坐在一辆
激动不止的小手扶拖拉机上，
像坐上一只没头的秋后蚂蚱。
我背后是高高的芦苇捆，
芦苇捆后是圆圆的秋月，
一轮月亮
在秋后苍茫的中原大地上穿行。
月亮和车子辗一路霜印。
走了一夜。
下车时，
竟是一身的硬霜，
霜有声响。
只想找一个温暖的地方，
伸出双手，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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