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为女儿的懒散、拖延、不努力发愁，没想到年过六旬的老母亲也为17岁的孙女倍感无力。
早上起床，想让孩子多睡一分钟，订了6：10的闹钟，响了关，关了响，不厌其烦的盯着钟表，至到6：30叫她起床，起来之后洗脸只两下，对于满脸痘痘的油皮来说，这两下能解决什么问题，脸上沾点水而已。看着她闭着眼上洗手间，苦丧着脸连刷牙的环节都省了，有时实在忍不了，吼她一句，刷牙也是两下结束。
自从写了字条“吃早饭是比写作业、早睡觉”更重要的任务时，这周早上坚持吃了，够不够暂且不提，总比空腹上学好一些。中午回来吃饭听小说，节奏比凯叔讲故事要慢很多，这样可以听两集呀，屡次看到午休时间又被她没有节制的听小说“蚕食”掉了，再吼一声，睡下二十分钟。老母亲不敢沾床，怕“进入状态”误了送她上学。再叫起床时，不情愿的样子是早上的N倍，脸皱的随时要暴发战争，听到”我想睡觉“三遍过后，然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给我说：”走吧“。这让我知道了她对于个人形象和午睡的最后两秒，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最难熬的是下午放学的这段时间。常常听别人家的孩子在校就把当天作业写完了，再不济也是九点前完成。可女儿那一天都会说作业多着呢，完成时间要看情况了。这“找茬儿的回答”，我受不了的时候战争就来了。情绪这东西，如果双方都努力，控制起来不是难事，怕就怕在故意点火。
昨天晚上的表现尚且满意，把每一样作业的起止时间注明了，哪一项费时久了一目了然。这真是个好办法。一定要让她坚持下去。
汇总了这些，仍然找不到懒散、拖延和不努力的根源。我想要的状态是争分夺秒的用功，预习、复习做课结，写作业、做题畅通无阻，也许这些对于女儿来说，她早做到了。可标准不一样呀。我一直归因于她没有前进的动力，不知道未来艰辛，可她又从何而知呢？成绩好与不好，关未来什么事儿？大人说那些不如看一段视频更过瘾，当下都过不好，哪来什么未来？
昨晚无意提到人生的常态是孤独，不被理解。女儿突然间神明气爽，大叹“不被理解呀不被理解”。活似说到了她的心坎深处。
老妈对孙女的付出一点不在我于子舒之下，甚至期待更多。小学时，孙女是她的傲娇：听话、成绩优秀，一度让老妈感觉孙女有优化了遗传的神力，在十八线农村陈旧的观念里，老妈对孙女视若珍宝。对孙子不讨喜的各种表现，偏见重重。常常使我们几个当姑姑的看不过去，觉得小侄子像是捡来的。
侄女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大邓州二初中，以她当时的成绩在那所当时声名远扬的学校里，分到重点班，成为重点培养对象。在年过半百的爷爷奶奶心里，孙女会在这里延续他们的骄傲。为此克服重重困难，从十八线农村，第一次到县城租房陪读，连不受待见的孙子也要配合姐姐，在姐姐所在学校旁当起了插班生。以我刚毕业时租房经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两位老人开启租房生活时，各种不适对于他们的打击。为了节省开支，找最便宜的房子，水、电都能凑合，老妈说刚租房的那家，接一盆水要半个小时，而且里边有粘粘的不明物。我和妹妹听了这些，吓的不轻，轮番上阵要求换房，这才在半年后重新找房。每次隔着电话担心父母，为他们心里的适应能力担惊受怕，两位加起来快150岁的老人，明明最需要和谐的邻里关系，可以让他们心理舒适，为了孙女过起了“北漂”一样的生活。无奈之下，只能劝导信教的老妈，多和教友交流，听广播度日。
在隆冬腊月，我在暖气的北方一想到父母在那巴掌大的房间里，无任何取暖设备，鞭长莫及。所有这些，我会想起上初中时，老父亲满脸汗水的送粮食到学校，父亲来一次我就会哭一次，觉得生活太不容易了，他们把最好的给了我，唯有实现他们的愿望才可报答，所以成绩单上的分数成了换取他们笑容的孤品，学习中的所有辛苦都让我有理由坦然面对。
侄女在八年级开始，成绩出现了大的波动，九年级时已经在中等偏下了。老父亲着急上火，却无从下手。我在反复强调成绩重要性时，也和侄女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眼看她假期里的状态和一个备考中的中学生相差甚远，对偶像剧、视频及流量名星的娱乐节目爱不释手。在我短短的一两天相处时间里，除了吃饭，再难看到她。老妈说在写作业，关在自己的小屋里，有手机和床陪伴着的写作业，好让人“感动”。秋收时，地里的农活足以让两位老人死里逃生，多年不下地的我，干两天也要一周才能回过劲儿。我带着一家老小回家，能上地的全上地帮忙，不能上地的在家做饭。有一年国庆，父母想在我们回郑之前全部收完，老父亲大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半晌时我看老母亲回来给侄女洗一件衣服，说因为是白色纯棉外套，不能用洗衣机洗。看着老母亲平静娴熟的洗衣后，又匆忙回到地里，这事在我心一搁就是四年，我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侄女生活自理能力高低，不取决于她年龄及能力，完全由她能不能体谅老人、理解父母及家人。
这事我怨不得父母，他们期望值被高高的甩下，尚且在疗伤，我也在自我修复。
中招考试，侄女已被十八月线的县城淘汰出局。老父亲在儿孙面前，他一辈子的自尊早被击得支脑破碎。求人送礼，七十多岁的老人，用尽了最后的虔诚求所有能求之人，最后的最后，他一生的勤快好强还是帮到了他，孙女入了高中。分到了重点班。他能为他们做的也结束了。
可怕的青春期，对于中年人还有精力和成熟的大脑可用。对于老年人，历经人生起浮，一方面不希望自己的儿孙再经受自己吃的苦头，拼尽全力为他们营造条件；另一方面，儿孙们有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支持，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掉入火坑。无奈、无助、无望，成了他们最后人生的主题。人活一世终究是为了什么？存在的意义何在呢？
侄女，在小学阶段生活习惯良好，成绩优异，与10岁前对爷爷奶奶情感的依恋有关，凡事能不能做、如何做都是从爷爷奶奶的言传身教获得，所以那一时期，是家人及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上初中之后，进入青春期不说，从农村到县城，爷爷奶奶的想法是进入名校，有好的校风和老师，让她能在更加积极进取的环境里成长，可孩子却看了不一样的世界，各种各样的同学，丰富多彩的课堂外生活，课程一下子增加很多，再像小学那样，玩好的同时还能学好，已不现实。在此之下，侄女一定有一段时间彷徨无助的，可是老父母没有接收到，或者他们根本想不到，理解不了。我和二妹，与侄女的心理距离也愈走愈远，我们一直在寻找，怕帮不到她，她却一直在掩饰，直到今日，无任何改观。
事情的起因是老母亲无意间和侄女一起取一次快递，地点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招牌却是“咖啡店”，老母亲描述的九曲十八弯，侄女却轻车熟路，显然此地往来频繁。老母亲不识字，却也活了大半生，正经场所该有样子，她有基本的常识。那句“不想让我奶知道”更是吓得她半月来寝食难安。
相较之只余一年就要高考的成绩，她更怕这孩子不知深浅，在男女问题上走错路。给弟弟和弟妹说了实情，怕他俩担心无法正常工作，而且这事儿他俩也无完全之策。不说又怕出了问题无法向儿子交待。我也是问起，老母亲才说出来，到这个时候，她还在担心我和二妹知道此事，侄女自尊心受挫。唉，所有心理斗争，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这种负担之于一位老人是怎样的压力。她睡不好觉是必然。
我无法再劝老父母仅为自己剩余的日子考虑，原本人和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更别提这些与他们生命攸关的儿孙了。这是他们最后的牵挂，人到最后一刻能闭上眼的人有多少，我仍然期待他们可以。但眼下能做的却很少，也许只有侄女能将真相托出，并回到最初孩提时的样子，才能缓解他们的忧愁，但这又谈何容易？长大的的孩子，终究是个个体，她谁也不是，就是她自己。
无论如何，我还要找侄女谈一回，她们不缺道理，但总需要爱吧？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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