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

苏北初雪，落地为雨，噼里啪啦的击打音混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盖过了民谣的吉他声，雾气蒸腾的空间显得有些狭小局促。

恍惚间突然想起。

小北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2016年10月15日，活着的第7842天。清晨有雾，广播里说京津及华北地区空气质量下降雾霾多发，要继续加大整治力度。我提起笔熟练地开始应付班主任的每日反思任务，洋洋洒洒几大页稿纸。

那是小北读高中的第三年。

华北地区的空气并没有多干净，但阳光下混着墨水味道的青春很好闻，夜晚十点路灯下的树叶也很好闻。遇到小北之前我觉得生活不过如此，235天以后回头望一眼三载春秋，便可以和懵懂岁月说再见了。

小北伸手递来生日礼物的瞬间我是慌乱无措的。无意间的玩笑话，小北当真了。后来的剧情狗血又俗套，费尽心机假装偶遇、借口备考并肩复习、绞尽脑汁准备惊喜……我第一次知道，可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后来，黑暗六月来了，又走了。

曾几时，肩羸弱，少年心事稚嫩。志愿填报的前一个晚上，小北找到我——决定了，去湖南。

于是山南水北，我和小北隔了大半个中国。

第一个离家的国庆，小北跨了大半个中国来看我。阴雨连绵的苏北，丰山瘦水都解风情。没说太多话，但大概还算开心。

小北离开的时候，我去车站送行，顺路接室友回校。小北的车晚点了，我们就近找地方一起吃东西。

一餐午饭的时间，气氛极尴尬。小北仿佛怕我被人抢走似的，拼命往我碗里夹菜叮嘱我一个人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小北终于还是走了。回程路上，小北发消息说，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对不对。

我开玩笑说，你那么宠我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

半晌，小北回消息说，我在很认真的，喜欢你。

我仿佛瞬间被春雷击中，脑中白茫茫一片太干净。

我清醒地知道不可能。

我没再回消息。小北终于彻底走了。后来，我偶尔想念小北，却不知道如何面对。

两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方方正正的箱子有半个我大，快递小哥说，麻烦快点签收，还有好多快递要送。

拆开包裹，各种小玩意儿塞满了箱子。

漱口水——我牙龈出血；小花瓶——我喜欢插花；金刚波若蜜经摹本——从我向往的岳麓书院跋涉而来；胎菊——我常上火；瓶瓶罐罐——我喜欢读中医尝中药……箱底是一张明信片——“我曾经那么绝望地爱过你”。

垒好的心墙彻底崩塌，泪水往心底里流。我发消息说谢谢，小北没有回。

小北你说，是不是不论选择哪一条路，都会游向同一个宿命呢？

人们总喜欢看别人的作品，从别人笔下的人物身上探寻自己的影子。可戏散场以后，戏子与坐客，终究陌路。

生而为人，自己演戏给自己看，何苦执着曲终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