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为财死
李秀城对杨凝华的离职虽然早有预感，但她没有想到姜云会处理得这么快。杨凝华的工位已经收拾干净，代替杨老师来喊李秀城一起吃饭的人换成了姜云。
这天，刚到午饭时间，高战来到了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区。“姜部长，长沙宝马店的总经理需要尽快到位，秦总已经和我说过了，你签一下工作流，让秀城尽快招聘吧。” 高战很少直接来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区，他语速轻而低缓，但吐字清晰有力，眼神略过不易查觉的一丝严肃。姜云带着她惯有的浅笑，但语音依旧尖利而清冷：“哟，我以为什么事，高总还亲自过来，我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呢，尽快签哈。你吃饭了吗？和我们一起吧？就是不能请大餐，陕面。” 高战礼貌地笑了笑，“噢，不用了，我约了人，下午得出去一趟。” 高战同时向李秀城摆了下手，出去了。
李秀城和姜云一起走到写字楼南面街上的陕面饭馆吃午饭。十一月的北京开始进入深秋，路两边的银杏树撑起了浓密的黄金伞盖，阵阵秋风吹过，满树的叶片随风舞动、簌簌飘落，阳光一照，排列整齐的银杏树通体明媚，形成耀眼璀璨的一片。李秀城边走边把前两天秦川谈到的长沙宝马店招聘店总的事告诉了姜云：“秦总比较急，希望尽快到位。” 姜云紧锁着眉头问：“他们干嘛那么急？高战还亲自来催？”“长沙宝马是收购店，另外上次投资发展部的通气会上把新项目店总的引进时间提前到4个月了 ……” 李秀城向姜云补充到。姜云没说话，抬头看着满树黄灿灿的银杏叶冷冷地说：“他们以为公司种着摇钱树吗？提前4个月？那就是4个月的店总工资，倒过来损失的就是纯利润！说得简单，还没挣钱就先扔钱，甭管他！” 李秀城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以姜云的性格，越是和她顶尖越是适得其反。
根据畅达集团的审批流程，店总职级的招聘，需要用人部门提出申请、主管领导复核、人力资源部审核、最终报董事长签批。现在长沙宝马店总的招聘申请卡在了姜云这里，不能继续流转到董事长那里审批，李秀城也无法启动招聘工作。
雷勇军的《薪酬绩效方案》没有通过集团审批，被打了回来。主要原因是考核内容与各品牌主机厂对经销商的考核指标脱节，考核细则过于禁锢，在4S店难以落地施行。姜云要求雷勇军立即下沉到郑州大众店实践学习1个月，重新修订《薪酬绩效方案》。这天下午，李秀城刚刚从会议室面试回来，就远远听见部门办公区里传来姜云尖利的声音：“天天惦记着请假回家，能干好吗？！你有意见直接去找老板反映，不用天天给我犟着劲干活！” 只见雷勇军低头坐在李秀城对面的工位上一声不吭。姜云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打印出来要求修改的文稿，阴沉着脸继续说：“你从一开始心就没有踏实下来过，让你下店实践是给你修改的空间，这里不是你以前的公司，照搬不行！” 人力资源部鸦雀无声，空气似乎凝固了。邻近的部门员工也都放低了声响，所有人的耳朵都坚起来在听这边紧张的对话。雷勇军穿着雪白的衬衫，更加映着他的脸色红涨僵硬，他不自觉地鼓动着嘴唇，终于憋出一句话：“交上去之前，给你审了好多次，你又不是没看……” 这下姜云彻底火了，她完全放开了声音对雷勇军大声说：“小雷，你要继续做明天就下店去改，要是不做现在立马回家，不用再请什么年假！” 雷勇军没出声，站起身出去了。
过了很长时间，董事长的秘书来叫姜云：“姜部长，刘总请您过去有点事。” 姜云拿着笔记本去了董事长办公室。姜云刚出去，雷勇军就回来了。他站在李秀城对面的工位上并没有立即坐下，手无处安放地插进了裤兜，“我去找董事长了！” 雷勇军看着李秀城诡异地低声说，像在自言自语。李秀城抬起头，疑惑地望着雷勇军。只见他的脸红涨得更加厉害，因为强按着紧张激动的心情，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太TM欺负人了，我开始就是写的框架，细则让子公司自己出，她非让做一堆的表，按她的意思折腾了俩三个月，现在打回来了，又踢到我身上，还让我下店，这么弄，我下蛋也做不出来！” 边说，雷勇军边摸索着塞进嘴里一根烟，转身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集团的办公区域大约有500平米，南侧临窗一溜是磨砂玻璃隔间，作为总监级以上高管的独立办公室。北侧为公司大小会议室、茶饮间与更衣室。东侧是同样玻璃隔断的财务部办公区，人力资源部在最西侧，也是相对独立的区域，只是没有玻璃隔断。人力资源部工位分设成左右两列，共10个工位。姜云在左手最里面，前面依次是培训经理、企业文化经理；右手最里面与姜云并排是人事专员兼部长助理洪飞、招聘经理、薪酬绩效经理、其余两边靠前是预留的空位。
姜云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大部分员工已经回家，只有洪飞在忙着加班做工资。李秀城刚刚把写好的“招聘小组工作规划”OA发给了姜云，准备再和她打个招呼。姜云回来直接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始终没有说话。“姜部长，我把规划书发给您了，有问题随时找我。”姜云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李秀城想对姜云说什么，又不好开口。“李经理，你吃饭了吗？” 姜云突然问。李秀城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听姜云问她，下意识地回答：“还没有，我……” 没等李秀城说完，姜云接着说：“我们出去吃点吧，我饿了。”
走出写字楼的旋转门，一阵秋风迎面吹来，格外萧瑟清冷。姜云和李秀城都不禁收紧了外衣。还不到晚上7：00，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东直门桥向下望去，二环路上的汽车尾灯与路灯交映成一条无限延伸的红色长龙。“我想喝碗粥。”姜云本就清瘦的身体被风一吹更显单薄羸弱。她一只手插进风衣兜里，一只手紧攥着衣领。“行啊，宏状元吧！”李秀城说。
她们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各点了一碗红豆薏米粥、一份锅贴、一盘小菜。姜云仍就沉默，两个人无声地吃着饭。“姜部，雷经理年轻，男人又好面子，有时说话没轻重，你不要太在意。”李秀城把一直停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没事儿，不是因为他。”姜云低头喝着粥，用白瓷勺搅动着碗里的热气。停顿了片刻。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勺子，缓缓地说：“我来畅达集团4年，没有一天不是为了公司着想……谁骂，都不怕，只要老板明白！可……” 姜云没有再说下去，她抬头望着李秀城，嘴角依旧挂着职业的浅笑，眼里却闪烁着点点晶莹的泪光……“我想去4S店。”她迅速地用手向后挽了一下头发，然后喝了一口粥。“要出差吗？”李秀城问。“不是，是到店里去。”姜云接着说：“改行，做业务！” 姜云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犀利的眼神。“集团的开店速度越来越快，汽车圈子不缺HR，缺店总！……” 姜云突然的话题让李秀城愣住了：“你是说，到店里做店总？”姜云长长地叹了口气：“都行。我干了10多年的人事儿，够了！”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李秀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下店挣钱是真的！如果拼两年，做了4S店总经理，一年买车、两年买房！人力资源没奔头，都是给人家做嫁衣！”姜云兴致勃勃地谈着她的职业规划，李秀城安静地听着。渐渐地，升腾缭绕的热气模糊了姜云的红框眼镜片，遮挡了她目光锐利的眼睛。
雷勇军第二天照常西装革履地来公司上班。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谈笑风生与气定神闲。他递交了“辞职信”。傍晚，雷勇军送给人力资源部每人一盒高级巧克力。然后招呼着其它部门的哥们、姐们儿晚上一起到簋街的胡大攒饭局去了。但其中没有一个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这是他送给姜云“最好”的告别仪式与职业回敬。
【故事虚构 若雷同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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