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剑雨流歌
茶棚下,司徒雷换了一根新烛,感慨道:“原来咱们能在此相遇,却也并非全是巧合。”
萧晚方才语焉不详,只略讲了她曾得云陌游相助,脱离了九霄,且语声低微、时常停顿,韩固便请她细细讲来,萧晚却冷冷道:“我为何要细讲?”
司徒雷道:“咱们随缘相交,韩老弟也不必多问。老朽此番聊发少年狂气,本已决意拼杀一番,岂料敌人却不来了。”
韩固颔首笑道:“前辈才五十,年轻得很,也不用自称老朽。”
司徒雷一愣,哈哈大笑。
卢飞尘道:“眼下酒足饭饱,司徒兄何妨再煮一壶茶来消食。”
司徒雷点点头,又到桥边取来一壶水,放入茶叶,又从行囊里拿出个纸包打开,把里面的姜丝、干枣、陈皮等物放入水中。煮得一阵,香气透出,司徒雷笑道:“这茶暖身驱寒,本是打算煮给云公子喝的,今日有幸结识三位,老朽便大方一回吧。”
萧晚见这茶水中并无什么名贵食料,司徒雷却当成宝贝,不禁嗤笑道:“敢问这茶又卖几文钱一碗?”
司徒雷眉毛一挑,却道:“这是招待朋友,分文不收。”
四人喝过热茶,韩固忽问:“你们说,明日云公子真的会来吗?”
灯花噼啪一炸,半晌没人接口,四人各自放下茶碗,一时都有些恍惚。
司徒雷呵呵一笑,道:“再煮些茶吗?”三人都摇头。
韩固起身出了茶棚,拔出插在土中的长刀,挥舞了几下,忽然横刀叹道:“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走远几步,又挥了几下刀。
三人见他舞刀姿势呆笨,不禁都是一笑。
卢飞尘道:“云公子既是北游去了,只怕明日来不了。”
司徒雷道:“刚才听萧姑娘所言,云公子北游始自四年前,到如今总也该回来了。”
卢飞尘道:“即便他回到了江南,明日也未必会来苏州。”
两人看向萧晚,却见她摇了摇头,忽而笑道:“司徒前辈,你可知先前我为何劝你们少饮酒?你想灌醉韩固,将他送走,却看不出韩固酒量不浅,只怕不等你灌醉他,自己便先醉倒了。”
“原来如此。”司徒雷苦笑道,“想不到韩老弟倒是海量,却不知萧姑娘何以能看出?”
萧晚道:“我从前为抵御寒疾没少饮酒,慢慢地也学会了观人酒量。”司徒雷颔首欲语,却见韩固当空猛劈几刀,忽然奔回了茶棚。
韩固丢了刀,紧握住萧晚的手道:“萧姑娘,天霜堂的贼子明日若来,我定会护你周全。”他语气认真,但司徒雷和卢飞尘却是一惊,都担忧韩固举动轻薄,而萧晚行事亦正亦邪,喜怒无常,或会忽施辣手。
萧晚却任由韩固握着手,只冷哼道:“方才还夸你酒量好,这会儿便喝醉了。”挣脱了手,又道:“我来教你如何使刀吧。”当即指点了几招粗浅的刀法。
韩固很是欢喜,记住了刀招,奔出茶棚又舞起刀来,放声吟道:“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羲和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不多时便大汗淋漓,他哈哈一笑,继续奋力舞刀,朗吟不绝。
“龙头泻酒邀酒星,金槽琵琶夜枨枨。洞庭雨脚来吹笙,酒酣喝月使倒行……”
三人默默看着韩固步姿踉跄,来回挥刀,倒也从他粗拙的刀势中看出了一丝豪气。司徒雷拊掌赞了声好,因“洞庭”一句忆及往事,又叹了口气。
司徒雷与卢飞尘、萧晚商议,均觉天霜堂今夜极可能不会来人,与其空等,不如养精蓄锐,便叫回韩固道:“你与萧姑娘先行歇息,过上两三个时辰,换你两个守夜。”
韩固抹了抹脸上汗水,道:“如此甚好。”径自在茶棚里席地躺倒。躺了片刻,睁眼见萧晚仍眼望夜色,静静坐着,便问:“萧姑娘,你不睡吗?”
萧晚蹙眉道:“你睡你的便是。”
韩固应声闭目,又过片刻,渐被困意笼住,依稀听见萧晚反复低念着“归时人在,明河影里。归时人在,明河影里……”心中莫名哀怅,却欲言又止,到后来便沉沉睡去。
卢飞尘听着韩固的鼾声,忽而一笑:“我倒是真有些佩服这位韩兄了。”他与司徒雷、萧晚各怀心事,久无困意,最终都是一夜未眠。
三人都不叫醒韩固,他醒来时已是清晨,赧然道:“你们歇一歇吧,我来守夜。”
司徒雷料想三月初七已至,天霜堂刀客若仍打算来掘墓下毒,当已为时不远,笑呵呵道:“既已天亮,那也无须守夜了。贼子聚会苏州,但迟迟不来枫桥边,多半是城里出了变故,得有人冒险进城打探一番。”
韩固听闻冒险二字,便自告奋勇要去,司徒雷叮嘱了几句,卢飞尘道:“你不必急于赶回,劳烦捎些酒肉再回来。”
韩固笑道:“好,我便再去一趟枕河楼,买苏州最好的酒肉。”说着略理了理衣衫,上马而去。
一个时辰后,天上飘下了细雨,雨线渐密,天霜堂的人仍未出现。卢飞尘目视河上,道:“今日过往枫桥的船只,似比昨日要多。”司徒雷笑道:“这上塘河贯连苏杭,自来舟船络绎不绝,那是繁闹得很。”
卢飞尘颔首不语,良久过去,忽道:“那条乌篷船,我方才见过一次。”
司徒雷一怔:“什么见过?”
卢飞尘道:“方才那船从桥下经过,本是向北行去,此刻却又由北向南返回了枫桥。”
司徒雷道:“这倒奇了,真是同一条船吗?兴许船家是有事归返……”话未说完,忽听萧晚喝道:“你是何人?”他与卢飞尘都正望着河面,闻声回头,不禁凛然一惊—
茶棚外野草低昂,有个年轻女子撑伞而立,神色宁静,仿佛很久前便已在乱风骤雨中等候。
司徒雷只觉这女子静得让人不安,着意扬声问道:“不知姑娘尊姓家门,又是所为何来?”
“天霜堂,”那女子吐字清冷,声调平如古井之水,“宁碎之。”
司徒雷等三人心头震动,相互对视,都拔出剑来,但见那女子容颜清丽,一袭淡红衣裙,佩了窄而短的刀,苍白的刀鞘仿佛是红裙上的一道伤痕。
司徒雷皱眉道:“原来是天霜堂的宁副堂主到了,料想也是要去云家墓上施毒吧?”
宁碎之冷淡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司徒雷闻言一笑,缓步踏出了茶棚,猛然振剑回身,萧晚和卢飞尘身形闪动,与司徒雷一齐将宁碎之围在当中,三柄剑刃分指她三处要害。
宁碎之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微微欠了欠身,道:“得罪了。”话音方落,司徒雷、卢飞尘、萧晚手中的剑同时脱手,分向三处激飞,射入了草丛。
宁碎之左手撑伞,右手握着一柄如冰似雪的刀,依旧静立着,刀刃竟将腰畔的白鞘衬得灰暗。
三人都未曾听见刀剑交鸣。方才司徒雷只觉手上倏然轻空,一抹轻柔的刀意如一阵清风淌过周身要穴,经络被封,便动弹不得;卢飞尘未及使出那招云影,便也被打飞长剑,封住穴道;而萧晚则吐出一口血,虎口崩裂。
司徒雷自知修为与宁碎之天差地远,颓然叹道:“听闻‘染玉刀’每次出刀均会比前次更为凌厉,今日得见,果真不虚。”
卢飞尘和萧晚闻言恍然:宁碎之第一刀攻向司徒雷,第三刀才与萧晚的短剑交击,故而萧晚受创最重。
三人僵立在茶棚边,束手待毙,但宁碎之却转过了身,朝着那云家祖墓所在的矮坡缓步走去。
三人经穴受制,头颈难以转动,忽听马蹄声渐近,一个爽朗声音道:“我打听到了,原来快雪楼已全部出动,正和天霜堂在城中激战!贼子无法分身,自然不能来枫桥边……”却是韩固回来了。
三人看到宁碎之停步,都暗自叫苦。韩固下马走近,笑道:“你们为何淋着雨?我还听了个消息,说是天霜堂的副堂主宁碎之正在杭州,今日怕是难以赶赴苏州了!”
卢飞尘冷声道:“是吗,可惜那宁碎之就在此地,离你不远。”
韩固大惊,这才留意到不远处有个背对自己的撑伞女子,一时瞠目结舌。
宁碎之回身打量韩固,神色微动。韩固怔怔与宁碎之对视,突然啊的一声,叫道:“沈大小姐,怎么是你?”
三人看着宁碎之,神情都极惊愕。司徒雷道:“你当真是沈凝?”十三年前他与沈凝说过话,但那时她年纪尚小,且又蒙面,眼下自是难以认出。问完转念一想:沈书云痴迷刀意,而天霜堂又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刀术大宗,他会让女儿投入天霜堂,倒也并非不可思议。
宁碎之道:“不错,我是宁碎之,也是沈凝。”
四人里只有韩固曾在杭州与她见过一面,颤声道:“沈大小姐,你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宁碎之避而不答,却道:“司徒雷,方才我念你当年曾保过青螭盏的镖,才没对你们下杀手。”顿了顿,忽而轻轻一笑:“我确是刚从杭州回来……我已将快意阁烧成一片白地,也让他知道失去一生所系,究竟是何滋味……”说话中身形飘近,刀鞘微振,点倒了韩固。
四人心下悚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是指快意阁阁主沈书云。沈凝当年在晋阳失踪,江湖人都以为她死于岳空山刀下,如今想来岳空山却未杀她,她数年来销声匿迹多半是与沈书云相关,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何恩怨纠葛,却只有沈家父女自己才知了。
沈凝低声自语,脸色不悲不喜,说完便转身朝那矮坡走去。四人知她要去毁墓投毒,忧急如焚,却也无法可施。
沈凝走到十来丈外,萧晚忽然呕出一口血,竟已能动了。四年前她身上寒疾为云陌游内劲驱散,似有云陌游的一丝内力残留在了她的内息中,从此修为精进,沈凝封穴手法虽奇,却也被她短时冲破。
萧晚望见沈凝仍缓步走着,似未觉察,便悄然解开了三人的穴道。卢飞尘与司徒雷各自拾起兵刃,对视一眼,都朝着沈凝直追而去。
韩固爬起来也向北奔去,却被萧晚瞬息掠过,萧晚道:“你且原地等着。”说罢扬手一掷,短剑朝着沈凝背心激射而去。
沈凝步履不停,反手挥出刀鞘,将短剑震回,竟比来势更疾。萧晚侧身一闪,那短剑远远地飞入了河水。
司徒雷与卢飞尘猛追了几步,但见沈凝走得看似缓慢,但两人与她的距离却没拉近。司徒雷大喝一声,也将剑掷出,剑刃破空大响,如雷鸣巨鼓。沈凝拔刀反撩,刀锋斩在剑身中间,喀拉一声,巨剑断碎成铁片,坠入乱草。
司徒雷急奔到断剑处,俯身一拢袍袖,将断刃尽数收在袖中,随即拂袖扫出十余道铁光。那沈凝已站在矮坡上,反腕抖刀,霎时振出一蓬刀芒,将断刃一一击落。她撑着伞凝望河水,雪白的短刀横在风雨中,发出嗤的一响,却是刀身一瞬过热,将雨珠蒸成了水汽。
司徒雷耗力过巨,停步调息,却见沈凝正走向云家坟墓,卢飞尘提剑从他身旁掠过,但已追之不及。
“沈姑娘!”这时,韩固气喘吁吁地奔近叫道,“你可知你为何没能炼成那游梦之毒?”
沈凝仍未回头,但步子忽然顿住。
韩固回想当初云陌游将铜镜送给沈凝后的那句“好自为之”,又想起两人一路南下时云陌游多次取出铜镜端详斟酌,朗声道:“你可还记得七年前,云公子曾到杭州,将我家的古镜赠与你?”
沈凝身躯一颤,喃喃道:“不错,我早该想到,一定是云陌游在那镜上做了手脚,否则、否则……”却说不下去,语声僵涩,仿佛一生的凄楚怨悔都已融在那“否则”两字里。
韩固叹道:“沈姑娘,当年你一意孤行,已连累了岳空山与叶流笙两人,何不及早回头……”
“你住口!”沈凝蓦然厉喝,回身疾闪,衣裙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线,风雨中掠过雁雀起落的扑簌声,雪亮的刀芒在韩固咽喉前定住。
血泉飞溅,却是卢飞尘伸臂挡下了这一刀,左臂赫然被沈凝的刀刃贯穿!
韩固惊出一身冷汗,喉咙哽住,道:“卢兄,你、你……”
卢飞尘皱眉还了一剑,沈凝抽刀飘退,忽然朝着河边走出几步,突兀伫立。四人见沈凝不再回顾出手,一时惊疑不定。卢飞尘趁机封住左臂血脉止了血,淡然笑道:“就当把这条臂膀还给云公子了。”
沈凝侧头静立,似在聆听着什么,忽然轻轻道:“云陌游来了。”
话音方落,一阵缥缈的歌声从远处的河上飘来,杳杳如隔世,却又那般清透,仿佛径直在神魂深处响起,韩固等四人一瞬里如坠梦境,眼前掠过了一道云白的身影。
四人心神一振,忽见枫桥两侧南来北往的船只似乎同时停顿了一瞬,那些舟客渔民、舵手艄公无不挑刀在手,猛然站直了身躯—数十条船破水疾行,向北围截而去!
四人放眼北望,小舟孤影依稀可见,恍然惊忖:原来天霜堂的刀客早在河上埋伏,只等云陌游乘舟归来。
沈凝拧身朝云家祖墓快步行去,背后剑风忽至,却是卢飞尘刺来一记云影。沈凝回身出刀格开,讶然蹙眉,察觉出这一剑颇为神妙,竟似蕴有云陌游的剑意,却又似是而非。
当是时,一声清鸣遥遥传来,似有人在远处拔剑,岸上诸人不禁都转头望去,北边的河水上空雨线逆风乱摇,一道道剑光接连亮起,蹿飞如电,仿佛有巨龙正在风雨中纵横穿梭。剑鸣嗤嗤不绝,惊叫此起彼伏,天霜堂刀客纷乱跌入河水。
云陌游所乘小舟被围在当中,歌声模糊,人影难辨。但韩固四人却恍惚看到白衣公子正悠然吟唱一句“光动万星寒”,那歌声在风雨中流动,在河水上徘徊,四人耳中微鸣,只觉周围的河岸、枫桥,甚至整个天地都轻轻震颤起来。
沈凝双眸中杀机一闪即逝,红裙飞旋,刀光圈转四散,笼向四人;几乎同时,卢飞尘狂啸一声,竟在顷刻间又刺出一记云影,剑刃方递出,便先喷出一口鲜血。
刀锋与剑刃一触即分,撞出刺耳的铁音。韩固瞧得惊心动魄,只盼着云陌游快些到来,眺望一眼河上,但见春雨横斜如织,剑光吞吐明灭,寒芒随雨线倾流到四面八方—忽然歌声一遏,白衣闪动,云陌游身形仿似凭空显露,一瞬里转折掠过多条敌船,剑刃拖曳出蜿蜒的寒光,剑风激飞雨线,一轮边缘淋漓着水珠的弯月飒然浮空!
那剑意是如此悠远深长,画出的白月在密雨中悬停片刻才流坠消隐。
天霜堂刀客们长刀脱手、悄然僵立,似都被这难以名状的清空奇境湮没了心魂。一众舟船顿时失控,在河面上挤撞打转儿。
韩固高叫道:“云公子来了!”沈凝一惊,不自禁地侧头,猝然与云陌游的目光远远一触—白衣公子立在船头,已将靠岸。
这风雨中的惊鸿一瞥让沈凝心头打了个突,刹那间竟被司徒雷与萧晚扑至近旁。沈凝双袖微抖,已将两人弹飞,短刀随即斩向卢飞尘刺来的剑刃,眼光一瞥,惊见云陌游已闪身上了岸—云陌游立在岸边,垂剑一挑,一滴雨珠被剑尖寒意凝挂不散,剑刃引着雨珠斜斜抬起,他右腕屈伸,一剑刺穿雨幕。
沈凝目视云陌游在十数丈外空刺一剑,剑尖上似有一物射来,只眨了眨眼,竟已能看清那是一滴雨—连绵的光阴仿佛漏掉了一幕,那雨珠凭空越过万千雨线在她眼前锐啸,虽只一滴,却似夺尽天地之威,瞬间映满她的瞳孔,将漫天风雨都遮蔽!
雨珠打在沈凝额上,泪水般从脸颊滑落。
沈凝只觉有一缕云霞似的清气刺入了眉心,心头一片怅惘,仿佛天地荒芜,暴雨在颅内轰然降下,灰蒙蒙模糊了眼眸,身姿轻飘如纸壳,万念皆空。
电光石火间,司徒雷和萧晚分从左右跃近,出掌死死拿住沈凝的双腕,沈凝身躯一震,被卢飞尘的剑刃贯入了心口。她目光一黯,丢了短刀,从衣襟中取出一个瓷瓶。司徒雷等人一凛,各自退开数步,却见她拗碎了瓶口,一丝酒香散逸出来。
沈凝勉力将瓶口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痴痴望着眼前疾乱的雨线,忽然凄浅一笑:“果真是没炼成……看不清你呀,这一世……”话说至此,软倒气绝。
司徒雷默然摇头,猛觉浑身虚乏,险些瘫软,却是方才剧斗所致。卢飞尘伸手扶他,却也脚下踉跄,几乎跌倒。
两人相视一眼,齐声大笑,迈步迎向云陌游。韩固神情激动,也笑道:“这可算是久违了!”
萧晚眼眶泛红,深深望了一眼岸边的白衣公子,忽一顿足,扭头向着另一边奔去了。韩固愕然叫道:“萧姑娘,快回来呀!你怎么走了?”他急追出两步,回头望去—
郊野间丘陵起伏如海,雨水如潮水般从远方层叠压来,雨线连绵打在野草与河水上,溅起一阵阵水雾,云陌游走在飞腾的白雾中,仿佛是从云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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