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
夕阳西下时,我将车汇入了车流。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是拥堵的,行人、电瓶车、机动车多是朝着家的方向匆匆前行。车子经过菜场门口时,我看到很多人拎着袋子出来,里面装满了鱼肉蔬菜,这预示着他们将度过一段家人围坐、共进晚餐的温馨时光。
车载收音机开始播报今年第五号台风的最新路径。我不由想起刚上高中时的那个台风天。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交通没有现在这么便捷,同时也为了节省车船费,从小岛到定海求学的我通常一个月回家一趟。开学一个月后正好是国庆假期,第一次离家那么久,思念之情可想而知。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回家的日子,却遭遇了台风,舟山海域全线停航。我心有不甘,一早坐车来到半升洞码头。售票厅门口贴着停航告示,里面几乎空无一人。一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风浪在继续增大,估计今天开航无望。我在码头站了一会儿,望着茫茫大海发呆。家就在对岸,这段不到30分钟的航行距离如同天堑,让彼岸无法抵达。我想家、想爷爷奶奶、想父母姐妹,此刻只能望洋兴叹,无计可施。
失望的我坐上公交车返回学校。途中下起了雨。在风的助力之下,凌乱的雨点密集又暴躁地拍打着车窗。沿途行人寥寥,树枝摇晃着,道路两旁快速后退的房屋笼罩在雨雾之中。司机抱怨着,这天气,鬼才会出门。空荡荡的车厢只有我和司机两人。周围的一切显得慌乱而阴郁。
我在公交车到达东门车站后下车。路上看不到一辆三轮车,我冒着雨步行去学校。果然如工作人员所言,风越刮越大,撑着伞更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到达宿舍,我已淋成了落汤鸡。学校的食堂节假日停止服务,我只能以饼干充饥。六个人的宿舍剩下我们三个家在海岛的。对海岛而言,因受台风影响而停航本是寻常事,只是这次停航,阻断了我们回家的路,这让堆积多日的思家之情如同困兽般难以释放。宿室显得比以往安静,我们各自将失望与遗憾之情默默化解。
临近傍晚时分,风继续刮着,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雨却停了下来。我走出校门,想去附近找点吃的。初来定海,对周围的环境还不是很熟悉,走着走着,我发现自己走进了一条狭小的弄堂,青石板路两边的黑瓦平房一间挨着一间。正是炊烟四起时,我透过房子低矮的玻璃窗,发现多数人家的饭桌就靠窗放着,里面的人们吃得正酣。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想家的,特别是走入街巷弄堂,看着陆续亮起的灯,闻到四散的饭菜香时。我依稀听到了母亲呼唤我吃饭的声音,遥远而亲切。
从弄堂出来正好有一家小面馆。我进去要了一碗面条,闷头吃着。父母知道我今天要回家,肯定会张罗上几道好菜。如果没有这该死的台风,此时的我想必已经在家里吃上了丰盛的晚餐。坐在边上的父亲会抿几口小酒,很满足地咂巴嘴。母亲会唠唠叨叨地问我关于学校的一些事。想得鼻子发酸时,我竟控制不住自己,轻轻抽泣起来。“妈妈妈妈,姐姐哭了。”我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角落传了出来。小姑娘是老板的女儿,她一边紧张地看着我,一边大声向忙碌的母亲汇报。我的脸一阵燥热,臊得慌。我稍抬起头环顾四周。幸好,店里没其他人。老板娘从厨房出来,看了我一眼,小声问道:“你没事吧?”我赶忙用餐巾纸擦了眼泪,“没事,谢谢。”我笑着说道。“姐姐没事,她只是想家了。”老板娘拉着女儿往厨房走。小姑娘嘀咕着:“姐姐家在哪呀?为什么不回家?”
我快速吃完面条,起身付了钱,并向老板致谢后走出了小面馆。夜色渐浓、万家灯火,我在风中仰起了头,慢慢地平复心情。
走到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时,我往家里挂了电话,告诉父母,我过得很好。
或许经历能使人坚强。在以后无数个离家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如同那天般的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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